从傍晚琢磨到天黑,一班铁杆朋友已经到了观涛楼包厢,电话不断催促缪晓晋过去,今晚是专门为他荣升举办的酒宴。
缪晓晋出门时看见远处高桦落寞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脑子里也灵光一闪,当即叫道:
“高书记!高书记来聊两句……”
周五、周六两天,高桦大概是围城最郁闷最悲凉的人,老领导樊凯在市委常委会上强行为他出头,场面剑拔弩张差点投票表决,最终在蓝京放出狠话的情况下草草收场,种种细节很快传遍围城官场,成为体制内外津津乐道的话题。
高桦听了之后更如五雷轰顶,心里将老领导埋怨了一万遍!
市长不让提拔就拉倒呗,官场嘛不是每次机会都能轮得上,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或挫折;市长这回否决了,下次再提交可能不一定好意思再否决,不就行了吗?
这方面高桦蛮想得开。
没料到老领导反而想不开,梗着脖子非跟蓝京较劲,这下子让高桦夹在中间处境尴尬,蓝京没奈何资深本土领导樊凯,对付高桦却不在话下。
高桦也深知樊凯不完全为了自己的仕途,而想保持对蓝京的旺盛斗志,换而言之几位本土市领导态度坚定地维护所代表的利益和势力,在这一点上不容妥协。
悲哀啊。
当一个人沦为上级领导斗争的牺牲品时,只能用“悲哀”二字概括。
因此有句话说得好:体制内最硬的底牌不是你认识谁,你的靠山是谁,而是你是谁。
以某些老秘书为例,市领导换了七八茬,他写的讲话稿永远是《某某同志在某某会议上的讲话》;酒局上称兄道弟喝得七荤八素的,过几天可能连你姓什么都忘了。
世态看冷暖,人心逐高低,世上没有永恒的关系人脉,如果非要说一个,好像只有利益永恒不变。
垂头丧气跟随缪晓晋来到办公室,高桦情绪低落地说:
“正想找机会向缪书记汇报,周五闹了那一出,我现在简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县委这边回不来,管委会那边形同虚设,往后怎么办呢?请缪书记帮我想想办法。”
办法其实樊凯已经想好了,那就是等时机成熟由他亲自出面找缪晓晋打招呼,在县委内部作分工微调:
缪晓晋书记兼县长肯定难以兼顾,正府那边更多依赖常务副县长徐润辉,但徐润辉五十出头了,本身分管领域就很吃重,恐怕也招架不过来,因此安排高桦以县委常委身份分担正府一些具体工作也说得通。
只要不明确高桦为常委副县长,蓝京也不便干预县委内部分工微调。
当然缪晓晋必定要承担一定正治风险,毕竟为着高桦工作调整,蓝京与樊凯在市委常委会上公开较量,把矛盾摆到了台面。
樊凯考虑会同市委副书记黄利一块儿找缪晓晋,他脸再大也不好意思一下子拒绝两位市委常委吧?
今天既然缪晓晋主动约自己聊聊,索性先抛出话题试探其反应。
“哎,高书记别这么消极,天没有塌下来,就算塌了也是他们个高的顶着……”
缪晓晋身高不过一米七左右故而经常以此自嘲,“后面到底怎么办,别担心,你看科技园俞勉怀被蓝市长表扬了好几次,这回也纹丝不动,说明市里对于两个管委会会有统筹安排,好不到哪儿去,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了半天全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空话,没一点实际内容,可见缪晓晋心里压根没形成思路,这也正常,毕竟昨晚才进行组织谈话嘛。
“总之今后请缪书记多关心,多爱护,眼下我真的成了没头苍蝇,唉……”
高桦满脸难过地说。
缪晓晋突然压低声音道:“高书记,有个机会打翻身仗的机会愿不愿意试试?”
“翻身仗?”高桦茫然重复道,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缪晓晋快步过去关门,折回来站在高桦身边低声道:
“有位大领导亲戚想在园区做几个小工程,你帮着运作一下,当然程序要合规,质量也不能出差池,若能办成了等于搭上那条线。”
“现在工程都由指挥部扎口管理,很难……很难运作啊……”
“容易还用得你?秘书一个电话就到位,”缪晓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说来你可能熟悉,颂华景观工程公司,老总就叫高颂华。”
“噢——”
高桦脱口道,“原来是那小子……不,高总,他不是专门在市区做绿化、亮化工程么,怎么对园区工程感兴趣?”
缪晓晋高深莫测笑笑:“原来列入年度预算的可不都被砍了么,只好到周边县里觅食……大领导夫人亲自打的电话,如果我不透露内情,还是交由高书记具体负责,是吧?现在只要高书记愿意,可以直接跟高总联系,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