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和活人挤在一块,孩子睡在血边,妇人靠着丈夫。没人说话,也没人动——
因为,没力气了。
整座乱民营沉在死寂中,只有风吹火堆,“噼啪”作响。
火堆旁,一具冻死的老头倒在泥地里,脸还维持着张嘴求水的模样。
没人理他。
营地最边缘,两道身影从一堆半冷的尸体后踱了出来,身披破毡,脸上抹灰,乍看之下跟其他饿鬼没两样。没人注意他们。
但走近火堆那刻,风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冷笑。
“……我们的人都压到城下了,照理说,益州早该塌了。”
“塌你娘个头。”
另一人冷哼一声,压着嗓子骂,“那狗太监从头到尾,半步都没踩进我们布的局。”
“原以为他是个蠢的,主动抬粮价,我们顺水推舟煽乱、搅后方。他只要一出兵,城内就崩。谁知道反过来——整座益州反倒被他收了。”
“曹刚也是废物。让他趁乱‘被杀’,尸首一烧干净,连皇帝都查不出。但他呢?想贪功,硬闯益州,结果被百姓砸成肉泥,烧得连块骨头都没剩。”
“半年布的局,人心、商权、仓粮,全叫陆云一口吞了,连个渣都不剩。”
两人短暂沉默。
火光映在脸上,倒映出两张很辣的面孔。
“……现在倒好,靠着这群饿得直打摆子的百姓,连益州城门缝都撬不开。”
另一个人冷笑一声,盯着火堆道:“那杜原——答应明天攻城了吗?”
“答应个屁。”
那人咬牙,语气中满是不甘:“我当面跟他说,只要攻进益州,城里仓廪全是粮,有吃的、有活路。只要他点头,明天一早就能冲。”
“他怎么说?”
“他冷着脸说——‘百姓已经死得够多了’,又不是牲口,不能为了粮食去撞城墙。”
“还说什么‘若真攻城,是百姓杀百姓’,这不是义,是乱。”
“他真是当自己是救民英雄了?”另一人冷笑。
“更离谱,他还说想明天主动出面,去见那狗太监一趟。”
“他妈的,现在该怎么办?”另一人低骂。
火光映在那人脸上,他眼神闪了闪,低声吐出一句:“……他不是要见陆云吗?那我们就让他见。”
“见,可以。”他缓缓咬字,“但这次——就让他带着一把刀去。”
“成不成不重要。”他声音压低、语气一冷,“但有一点必须办到——这群乱民,绝不能再跪回朝廷那边去。”
“否则,我们这局,就真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