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侑点头,却动不了身,他实话实说:“姐……姐,我伤在筋骨,很疼痛,可否借——”
他的腰忽然被花藤缠上。
花侑身子猛地腾空,旋即被花藤拖了起来!他面孔朝下,被翻转的时候险些擦花脸!
花侑骇异道:“不……不是,这、这超危险的!”
话没说完,两名纸人骤然上前来将他摁住,花侑的口鼻前捂来一张药苦味的帕子。他大震,心说你们厘祟门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然而这帕子上不知染了什么迷魂药,花侑只挣扎了一瞬,意识便彻底消融。
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身上爬了个人。花侑心脏骤停,冷声道:“下去。”
原来正是那纸人四肢齐爬,正用舌探听他的心跳。纸人闻言不动,被花侑一脚踹下床。
“呼——”
屋内烛火亮起来,四面陈设简单,皆萦绕着药香。
祝衫清吹灭了手中的火柴,说:“适才将你药晕,是因为这山中毒瘴澎湃,你的伤不重,却心绪紊乱,最易受毒瘴侵袭。不过你见到我便不稳心绪,难道是从前认识我吗?”
花侑转用女音说:“不认识呢,但我害怕。你的剑上留有许多妖的血气,很像斩妖的武器……”花侑凝神观察她,“这位姐姐,你知道厘祟门吗?”
“嗯,略有耳闻。”祝衫清正摸索到桌前,闻言并不表露情绪,“那是神族弟子自发集结建立的捉妖门派,不过手段残忍,混淆黑白,滥杀成性,为天下之士不能容忍,因此没过多久便被灭门了。你不必担心,我这剑不杀无辜,只杀歹徒,杀妖也杀人。”
花侑仍然凝视着她,故作放心:“那就好……”
祝衫清摸到茶盏,命纸人去外面沏茶,道:“你还是很害怕吗?我眼睛都瞎了,经脉也不全,你怕什么呢?”
花侑叹了口气,可怜道:“我……我自然很怕,姐姐既然知道厘祟门,就该知道厘祟门门主是最歹毒的……听闻她在灭门之时人间蒸发,我路上被人偷袭,更是害怕。”
他话里意思明显,被“人”偷袭,这“人”是谁,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厘祟门门主就算逃了,也入不了这座山。况且她哪有命逃,”祝衫清招呼纸人过来掺茶,模样淡然,“我这双眼睛便是和她对峙的结果。她挖了我的眼睛,我诛了她的神脉。她如今四肢皆残,被我下了咒印,不知流落到了哪里。但总归在我这里,结界抵挡咒印之人,她进不来,你不必顾虑这些。”
花侑越听越惊,越听越疑,心说——
他骤然垂首,瞧见心口处的黑线虫没了踪影,再心说:她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的厘祟门门主并未觉得自己出了纰漏,她斟了茶,又摸出半袋纸包的晶粒,往茶水中倒。花侑眼睛一跳,心说:你瞎了我没瞎,这是要当着我的面儿下毒吗?!
纸人立在一旁,听晶粒落水的声音,提醒道:“姐姐,糖又放多了!”
祝衫清骤然止住动作,模样苦恼:“啊……抱歉!”
她对重量没什么度。
花侑坐到她跟前,心里又说:这定然是新的毒配方。
毕竟正常喝茶,谁会放糖?
祝衫清听到身侧动静,挪了一寸:“你是什么蛇?有名字吗?”
“有呀。”花侑支着脑袋,假笑说,“祂们都叫我‘别语’。”
祝衫清道:“哦?这是什么来头。”
竟还有下文
花侑开始顺口开编:“我流浪在外,自生自灭,平日里只同草木精怪说说话,但我话太多了,祂们就叫我‘别语别语’,也叫我‘好吵好吵’,我不明白,便以为祂们在唤我的名字,索性二选一,挑了个好听点的。”
“名字是最初的赐祝,还是不要太随意了。”祝衫清颔首,吹茶喝了,又将另一杯茶水推过来,道:“不喝也行,暖暖手吧,最近寒风入谷,之后冬天很冷的……嗯,怎么了?”
那冰晶的力量再次变强,如同闪烁的夜幕星辰,在最亮的瞬间被花侑捕捉。
“没什么。”花侑凝息片刻,实在笑不出来。
活人之魇和亡人之魇最不同的是,亡人魇境只能回溯过往,而活人尚有意识篡改魇境,魇境中的场景延伸向未来,最棘手的是,活人开魇是靠献祭自身,因此整座魇境等同于这个人,可控性太强了。
花侑若要索求冰晶,须得知道冰晶究竟是在祝衫清体内,还是在这方魇境的某处角落里。
——看到这,临枫察觉到晏安的某些顾虑,心说:“母神时期有处乱葬城,是当年古族剿灭疫鬼和邪祟的集中之地,后来尘世太平,古神便销毁了那块地,但邪祟之气却伴随岁月而积赞,导致此处一隅天象有异,气候无常,于是主神炼化出了些许冰晶,常年对抗秽气,平衡气象。后世凡人争夺土地,流民迁徙无处可去,只好在此处落脚。直至战火遍地,逃难聚集的难民越来越多,从无国便建立起来了,冰晶也就成了镇国之物。”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晏安有些费解,“听闻你的意思,冰晶并非只有一片,遗失了再替换一片不就好了。你和妩净神这样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临枫说:“不错。替换容易,可殿下不知,冰晶镇邪,靠的并非神力压制,而是邪镇邪,因此冰晶中含有比邪祟更加污秽的力量,若落入邪道手里,恐被利用而招致祸端。”
晏安“嗯”了声,又听临枫问:“你适才说‘既然’,那你原本想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