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把军事告知耳目闭塞的京官。
他们想要活下来。
然而,谢蔺送出去的奏疏,再一次音讯全无。
经历了几日的守城战,衢州的军将们发?现,他们太低估这些胡兵的战力了。八万大军,多么庞大的一个数目,其攻击力绝非说笑?。
仅仅是几日的守城战,衢州的军械便消耗了大半,城门也被摧毁得残破不堪。
城墙底下,尸首堆积成山,有狄人,也有他们的同胞。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稍不留神便会成为残酷战争的牺牲品。
黑稠的夜穹中,一支支火箭编织成网,破空而来,呼啸声?惊心动魄,撕裂天地。
烟雾缭绕,尸山血海。
城墙上不断有人被射中要害,以头?抢地,从高耸巍峨的城池坠落。人挤着人,肉堆着肉,满目疮痍,
生命转瞬即逝,人命轻如飞絮霜花。
孙白良满脸是血,他凝望远处乌压压的敌军,心神凝重,对谢蔺道:“王爷,至多再守两日,城门便会攻破。肇州与靖州的指挥使,真会派军前来关隘支援吗?”
谢蔺肩背紧绷,手背青筋暴起,迅速拉动巨弓,射下一名攀墙的士兵。一蓬蓬血气溅上男人刚毅的眉眼,他抽箭搭弓,再次瞄准前方苍茫的夜雾。
谢蔺:“会,只?是你我得再撑上五日。”
五日……
实在是痴人说梦。
孙白良苦笑?,他只?能竭力而为。
孙白良:“卑职不明白,王爷没有朝廷派来的符信,如何?说动肇州与靖州出兵?”
谢蔺静默一会儿,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平淡道出:“我曾为阁臣宰辅,熟知草拟诏令的流程……我往肇州与靖州送去了符信与圣旨,两州主将心系国土,他们会发?兵策应。虽然远不及戎狄八。九。万人马,但也能支撑一时。”
战场人声?嘈杂,但再多兵戈扰攘,也难敌这一刻谢蔺的话语带给他的震撼。
谢蔺轻描淡写?几句话,分明是说,他已仿造君主调遣兵马的符信,将符信送至附近州府的指挥使手中。
孙白良曾和肇州与靖州的主将一同征战沙场,他心知这两位主将也是心系百姓的良将,肯定?不愿看到衢州失守,百姓伤亡。他们愿意前来支援衢州……未必是真的相信谢蔺送去的符信是出自君王之?手。
分明是他们故意想借谢蔺给的机会,调兵来援,往后即便众人守住城门,皇帝要降罪“圣旨造假、蔑视君王”一事,也是谢蔺挺身而出,承担所有矫诏下令的罪责,把两位听命行事且将功抵过?的主将摘出去。
所有罪孽,都只?罪及谢蔺一身。
孙白良瞳孔大张,他忍不住再看谢蔺一眼。
谢蔺脸色平静,拉弓搭弦,庇护麾下兵将。他的手指被弓弦割开一道道深切的血痕,弹回来的弦线打在臂骨,手上伤痕累累。他浑身都是血,不知挥过?几次刀,点过?几次炮,布过?几次战阵……
谢蔺无所畏惧,他的心性竟坚毅至此!
怎会有人……为了国土与民生,把自己逼上这样一条绝路。
谢蔺分明是自寻死?路,他必死?无疑!
谢蔺为什么不怕?为什么不悔?
孙白良实在不明白啊。
孙白良眼眶生热,他咬紧牙关,跟在谢蔺身后,帮他来往奔波,一同守城。
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守护国土,城门的破损还是逐渐加剧。
每一次被狄人举巨木撞击抖落的沙尘,都像是一把把尖刀,直直扎进人的心里。
将士们搬运重物来抵住城门,巨石、树木,什么都有,最后又搬运那些死?在北狄箭矢下的兵卒尸体?。
军士们死?了,肉身也不能离开战场,要作为抵门的厚土,再护一护这方土地。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第三天、第三天……
兵卒们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他们再坚毅的军心也要涣散了。
城门守不住了,戎狄要倾巢涌入,那些被留在城中的老弱妇孺,一个不剩,统统都会死?在敌军挥舞的斩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