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飒飒,在拂过这片草原的同时,也陪伴着?匆匆行军的士兵。
待天欲破晓之时,裴少煊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了得当的地点。
彼时晨光熹微,雾霭蒙蒙。水汽自地面蒸腾而上,给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披上了一层轻纱,碎雪似地铺在地面之上。
蒙蒙的雾气藏在晦暗的天光里,使他看不清人群中?、白马上的镇国长公?主?。但是没关系,他已经自行在心中?为那道清隽的轮廓,描上了蛾眉杏眼,纤鼻朱唇。
他压下眉眼中?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带着?手?下的兵扩大包围圈,将当中?那些或惊惶或怒骂的北狄人围在中?间?。
惊惶是因为前途未卜,生死不知。
怒骂则是因为——这些自恃武力的武夫终于明白过来……竟是中?了大昭的暗算。
被士兵护在中?间?的北狄大王子?终于从喜悦中?反应了过来,转身去寻自己身边那位好谋士洛桑。
一月之前,那位被父汗下令废去双手?双脚,丢到荒野中?自生自灭的北狄第一谋士,那位在传言中?已经转投了大昭长公?主?,且助大昭重挫王庭的洛桑,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并且言之凿凿地称,要助他斗倒他那位风头正盛的幼弟,要帮他从流放之地重回王庭中?心。
他起初是不信的,让手?下人将这位叛徒绑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后,预备将人送到父汗面前邀功。
可夜间?却是转辗反侧,再?难入眠。
他终于披衣而起,在牢狱中?见?到了狼狈不已的洛桑。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神情难掩讥讽,“洛先生既已经攀上了高枝,又何必再?回到北狄这座小?庙。”
对方已是衣衫褴褛,奄奄一息,但咬字却是清晰无比,“汉人总是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永远不能接纳鄙人。只有王庭才是我的归宿。”
他再?问:“是吗?但本王怎么听说,阁下深受楚灵均信重,在大昭如日中?天呢?”
洛桑便如是答:“大王子?聪颖无双,想必听过汉人的一句俗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那晚他与洛桑具体都谈了些什么,其实他已记不清了。
但大王子?永远也忘不了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忘不了那句低沉压抑,却让他心如擂鼓的话?。
“大王子?问鄙人为何要回来?”
“因为我不甘。”
“三王子?当初污蔑鄙人与大王子?图谋不轨,是我几乎丧命。我心有遗恨,不能不报此仇。”
“大王子?就甘心吗?甘心永远待在这荒芜的放逐此地?甘心看着?三王子?夺走?本属于您的王位?”
……
他不甘心,他永远不可能甘心。
他才是王庭的长子?,是阏氏唯一的儿?子?。单于之位本就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怎能因为父汗偏爱幼子?,就将本属于他的大位夺走??
他不甘心!
所以那一晚,他斩断了洛桑的锁链,殷切地将人扶起来,请洛桑助他夺位。
后来的事情都很顺利。
这位心狠手?辣、阴招百出的北狄第一谋士,只是略施小?计,便挑起了父汗对幼弟的疑心,使他重回王庭。
失去了父亲宠爱的小?王子?,一步步地被冷落,被排挤,而他则重新获得了父汗的看重,获得了部?将的拥戴,再?回巅峰。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太快了,竟好似如空中?楼阁,海市蜃楼,让他不能轻信。
他悬在其中?,如走?钢丝,生怕下一科,这些失而复得的东西便要再?次离他而去。
所以,他纠集了自己的心腹部?将,欲将自己的好弟弟彻底除去。
无论是在做决定前,还是做决定后,他都因为某些顾虑,不曾将其告知于洛桑。
但现在看来,那厮根本就是早有预料!
而且,他不仅早有预料,甚至借机将消息透给了他的三弟,而后趁他与三弟内斗、北狄大乱之际,引着?他的主?子?前来,意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大王子?看着?身侧不复存在的谋士,看着?四周那水泄不通的包围圈,长叹一声。
……悔之晚矣!
他高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声一喝,希望?带领手?下的士兵冲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