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门坎,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走了两步,白盈柳忽然转头,尖着声?音大喊,「元叶生!疯子!你——」
她骂不下去了,眼里只剩下深深地疲倦和恐惧。
小路尽头,元叶生瘦削许多?,依旧穿着那?身惨白的囚衣,抬头甜蜜笑起来的时候,胸口?的囚字如血。
「嫂嫂唤我?」
白盈柳哽咽两声?,几乎要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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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府里,除了守着大门的官兵,就只有那?个半瞎老奴和元叶生两个活人?。最开始的时候,白盈柳尖叫、崩溃、怒吼、哀嚎……元叶生也不说话,一直用那?种奇妙的,扭曲的,却又宛如稚子般满是?好奇的眼神看她。
而后,寸步不离,如影随形,鬼魅一般,日日跟着她在这?空荡荡的府邸中游荡。
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掉背后直勾勾的视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看着身后游魂一样的元叶生,白盈柳只觉得空洞洞,终身□□于府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那?些冷宫呢?冷宫也是?这?样吗?她们?也这?么难过吗?
「嫂嫂,」欣赏够了白盈柳苍白面容上崩溃的表情,元叶生拍了拍她的脸,慢慢地笑了笑,「这?不是?你最想?进来的府邸吗,为什么要难过呢?」
「嫂嫂——」
「滚!不要这?么叫我!」
白盈柳尖声?嘶吼,见鬼一样飞快转身往回跑,可?就在这?时,她听见,死寂一片的院子外,有脚步声?传来。
「元叶生!白盈柳!有人?要见你们?!」
腰佩环刀的官兵推开院门,对院子里癫狂的景象视之不见,「跟我到主厅来。」
元叶生的表情猛地收紧,昔日温润如玉的面孔上阴郁一片,他低着头,慢慢地收回手。
「嫂嫂可?真是?好运呢……」
风吹槐树,沙沙的声?音盖过他的声?音,白盈柳什么也没听到,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把元叶生推开,颤着身躯往主厅里跑。
是?谁,是?赵家吗,是?不是?赵家来救她了!
白盈柳止不住想?。
跑过一扇扇大门,她砰的一声?推开屋门,抬眼一看,愣在
依哗
原地。
「白盈柳,」宁桉从窗前转过身,看着憔悴许多?的少女,「好久不见。」
「为什么是?你?!」白盈柳脸上激动的表情凝滞,她扯了扯嘴,扯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你来看我吗?」
宁桉仔细打量她的眉眼,禁闭半月,让白盈柳本就瘦削的身体更加消瘦,她的肚子反倒比记忆中凸起来不少,宁桉知道,里面多?了个孩子。
白盈柳也在看着她,这?半月来,她常常感到痛苦、破灭、却在看见宁桉的一瞬间,忽然清醒了过来。
「你知道吗……」或许是?被这?半月磨去了心气,白盈柳喃喃出声?,「我,我小时候就见过你。」
四岁的时候,她是?白家的女儿,她的生父,叫什么来着,哦,白育之!整日里往商会跑,留她一个人?在家里,还有两个仆从。
那?时候,她穿得还是?粗布麻衣,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常常在想?,父亲什么时候才回来。
六岁的时候,白育之死了,她被赵家收养,身上的衣服,也成了丝绸锦缎。
白盈柳茫然地瞪大眼,自顾自地开口?,「六岁以后,我在赵家过得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宁夫人?是?真的很?宠她,幼时的白盈柳昂着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养母,只觉得她和她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勇敢、果断、刚强。
她似乎是?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岁月,失去父亲的伤痛,就那?么春风化雨的没了。
后来为什么会变呢?白盈柳无神地看着宁桉,恍然大悟地想?,是?了,就是?这?个。
「七岁那?年,你病了,病得很?重,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姐姐。」
宁桉眉头一皱,不太明白怎么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半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恍然间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