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说出这件事,会不会继续加深两人之间的隔阂,让拾九更加不愿接受他,甚至因此又恨上他。
但他知道,如果不说的话,拾九会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将自己困在无谓的自责与歉疚中。
他绝不愿看到拾九这般痛苦。
也不愿再欺瞒她分毫。
“我从前也愚蠢地认为你亏欠我,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地错了。我用你的死才看清自己的心,这代价太大了。所以,再次看到活生生的你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什么值得计较了,我只想和你共享余生。”他近乎卑微地看着她,“拾九,你没有亏欠任何人,更没有亏欠我,是我应该祈求你的原谅——原谅我吧,好不好?”
到了此时此刻,他好像没有任何挣扎与挽回的余地了。
选择权早已交付到了拾九手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呈上所有卷宗,交由她去判决。
而他,只是一个等待判刑的可怜鬼。
“我、我要冷静一下。”拾九心神大乱,只觉头疼不堪。
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
也没有办法面对楚逐。
就像楚逐所说,他们之间已经分不清谁欠谁了。
那么……又如何重新开始?
“我要下去。”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拾九——”楚逐眼中掩不住慌乱,害怕她自此消失,伸手想拉住她,却在要触碰时像被烫一样收回了手。
他知道她抗拒的态度。
拾九看了他一眼:“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
不等楚逐再说什么,她续道:“我还需要休息。”
“好。”听到休息两个字,楚逐终于不再勉强她,“你就在这里休息,我走。”
他话音刚落,拾九已越过他,跳下了床。
“长行已经给我安排好了营帐。”她回头看了楚逐一眼,他身上都是为救幼帝留下的伤,她叹了一口气,终是叮嘱了一句,“你好好养伤吧。”
说罢,便飞快地掀帘离去。
走出营帐,一阵夜风袭来,吹得拾九顿时清醒了几分,头疼也因此减轻几许。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楚逐,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原本以为,她与楚逐之间的那层隔阂是源于他的欺瞒。
可是,当那层隔阂终于被戳。破时,她才知道,真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是什么……
在国仇家恨面前,她与楚逐已经不只是爱恨纠葛那么简单了。
这一切,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
拾九迈着缓慢的步子,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此时正是夜半三更,夜风带着凉意,天上漫天星子闪烁。
她恍然抬头瞧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凝望着这恒古不变的夜空。
一时,心绪竟开阔了几分。
半晌后,她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向前。
回到长行安排的营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入睡。
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正摆在她面前。
墨承越。
现在幼帝回到了楚军这方,而楚逐迟早要恢复卫朝,在国仇家恨面前,幼帝的命运会如何?
且不说楚逐是怎么想的,光是楚家二老和那些卫朝旧部头一个不会放过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