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解元而已。
一个解元便是人才,那么大卫朝的人才未免太多了些。
楚逐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周子安,心中那些讥讽的话到了嘴边,却被他生生咽下。
若是真的这般讥讽起眼前这个瘦弱书生,拾九定会生气。
忍。
楚逐憋屈地呼出一口气,决定从别的地方光明正大地找茬:“我听说周公子家境贫寒,今日却来这吴水镇最好的酒楼吃喝玩乐,难道……你所谓的报国大志就是为了入仕之后有人结交逢迎,过上公子哥的生活?”
“不是的!”楚逐话音刚落,周子安便震声打断他。
自楚逐进来,他便察觉到了楚逐的敌意,若只是敌意他也不屑去辩解什么,只是楚逐的误解实在有损他的清誉,他着急向拾九解释道:“在下确实家境贫寒,不过今年开春以来,母亲找到了给人帮厨的活儿,生活已宽裕很多。这次在去参加会试的路上,在下结识了三两好友,他们见我书画不错,便花钱买了我几幅书画,故此也攒了一些积蓄。此次为了请姑娘吃饭,我已拿出卖了字画的所有积蓄……”
他说着,便面向楚逐,肃容道:“别人往我家送的东西,我一件也没有收。大丈夫以报国为己任,一身所学皆为有朝一日能造福百姓,又岂能允许自己成为贪腐堕落之徒?请楚公子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逐眼神一变,不由得对周子安刮目相看,虽然被他当面骂“小人”,反倒是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只是,周子安已经冷下脸来,神色郑然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许我与楚公子相识不如不识为好。”
他又看向拾九,脸色柔和下来:“拾九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依楚公子所想,我若上京找他照应,恐怕就成了蝇营狗苟之辈。今日这顿饭想来也是吃不成了,在下先走一步——”
楚逐没想到自己只是怔了下神,周子安已经抬步欲走,便下意识地看了眼拾九。
果然,拾九瞥向他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生气了。
气他刚刚对周子安的“诋毁”。
拾九瞥了楚逐一眼后,便拦住了周子安:“等等,这是你特意请我吃的饭,怎么能浪费呢。该走的另有其人。”
楚逐咳了一声:“我……”
“楚公子请——”拾九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又道,“烦请楚公子知会小二一声,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被拾九不留情面地驱逐,楚逐立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若是强行留下,或者强行赶走周子安,她一定会更生气。
不能再强迫她做任何事了,也不能再违背她的想法,否则,那跟从前的楚逐,有什么不同呢?
在这几年煎熬的相思里,他一点点地回忆两人相处的每个细节,一点点地探寻她执着于离开自己的深层原因,一点点地改变自己……
如今,也的确有了成效。
现在,在遇上任何事的时候,他都能第一时间站在拾九的立场想,能明白她为何生气,也尊重她的决定。
“好。”楚逐点头,看了拾九一眼,转身离去。
拾九倒是微微诧异,虽然知道楚逐在她面前早就不是唯我独尊的性格了,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离去,本以为还得多说两句话讽刺讽刺,才能刺走他呢。
楚逐走后,春居阁重归平静。
“周公子……抱歉。”拾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周子安。
她叫楚逐过来,倒并非真的在让楚逐照应他,想来,周子安也不屑于这样的照应。
她只是担心,楚逐知道周子安与她相看过,待来年周子安上京赴考,他会刁难周子安。她不想周子安多年的努力,因为自己而毁于一旦。
所以,她找来楚逐,就是让楚逐看清楚她的态度,好叫他公平对待周子安。
却没想到,楚逐会揪着这顿饭说事。
这样的诋毁对于周子安来说,肯定是毁灭性的,也不怪他被气得一刻不停地准备走。
“没事,我没有怪姑娘。”看到拾九满脸歉疚,周子安一时无措,“方才是我失态了,只是一个误会,解释开了也就好了。”
“不是你的错,他就是小心眼。”拾九道。
周子安苦笑地摇摇头:“也怪我没有事先解释清楚。”
他顿了一下,又问:“姑娘不会也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吧?”
“我倒是没往那方面想过。”拾九摇头道,“可能,我就是从心底里觉得,一个为了母亲舍下所有颜面的人,一个在饥寒交迫的时候不愿收下别人的钱财,只是为母亲挑了一件新衣的人,绝不会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周子安淡淡一笑:“有姑娘这句评价,在下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