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山道崎岖不平,老妪看起来年近六十,不知为何还要来这?山里?,做扫雪这?种辛苦危险的活?
“老人?家?,小心些。”崔剑沉声道,虽然单手搀住了老妪,可擒住谷雨的力道只松开了片刻,很?快又?再次发力了。
老妪脸上?面白如纸,哆哆嗦嗦地?道:“多谢大人?。”
崔剑微微蹙眉,紧接着道:“你一把年纪,为何在此地?忙活,家?中子女呢?”
老妪面色灰败,低声呜咽道:“儿子去年死在西北,无儿无女,故而来这?扫雪活命。”
此话一出,瞬间犹如迎面泼上?了的寒冰,叫谷雨心头泛起悲苦。
西北之战,多少将士埋骨他乡,马革裹尸的背后,又?是多少百姓的痛彻心腑?
崔剑沉默许久,随后从腰上?拽下个玉佩,递给老妪道:“你拿着这?个,去典当行典当些银钱吧。”
老妪大惊失色,连忙推辞,却被?崔剑一席话阻止了。
只见他语气?尖锐道:“不必谢我,我本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瞧你可怜,偶尔才发发善心罢了,你若是不收,才是真正的蠢人?!”
那老妪闻言后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手,接了过去,
她的手枯瘦如柴,单薄的身子只裹了件冬衣,在寒风里?被?冻得瑟瑟发抖,颤抖着嗓音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崔剑不再理会老妪,看也没看她,径直拽着谷雨往偏僻处走去。
他们一路疾行,谷雨感觉手关节都要脱臼了,不少积雪从树上?落下,掉在头上?和颈间,泅出令人?战栗的寒冷来。
谷雨想到崔剑方才的举动,心里?头对他多了几分?把握。
若说最初出言救那侍女,是为了立威夺势,好压谢直一头。
那方才这?一幕,四下除了自己,并无他人?,崔剑实在不必为了一个奴婢的眼色,而去有意为之。
所以这?人?,说不定并非那般十恶不赦?
于是她忍着疼,脸色发白道:“大人?,奴婢肩疼,可否力道轻些?”
崔剑冷笑一下,神情意味不明道:“若是不用力,我怕你趁乱跑了。”
谷雨忍耐少许,硬着头皮道:“主子有言,奴婢不敢悖逆。”
崔剑眼眸微眯说:“你一直说主子主子,你主子到底是谁?”
谷雨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周旋,继续和稀泥道:“主子便?是主子,奴婢便?是奴婢,大人?便?是大人?。”
崔剑眼睛半阖着,薄薄的眼皮打量她许久,又?问道:“既如此,那你方才在席间为何言行异常,还……”
他说着,抬起玉指来,轻轻在谷雨的眼角处揩了一下,两指揉搓那滴冷泪,举止轻慢又?不屑。
“还眼角含泪?”他接着道,挑了眉,好整以暇地?盯着谷雨。
谷雨敛了敛心神,想道左右崔剑回去,若是与沈泽碰面,必定是要询问他关于自己的事?情的,迟早露馅!
故而她趁着沈泽不在,胡说八道:“大人?有所不知,那行刺的花旦,是奴婢的哥哥,如今骤然被?抓,必定生死难料,奴婢……奴婢实在是……”
她说着,想起来云霄遥遥看向她的那一眼,便?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蚕白的玉颜簌簌然落下泪来。
谷雨只哭着,捂着面抽泣不止,眼眶里?闪动着细泪,脸上?是梨花带雨般叫人?心疼的模样。
而崔剑则沉默看着,不曾发出一个字来,好似食古不化的铁石心肠。
可是谷雨感觉到了,他的手力道微微一松,虽然仍旧擒着她,但?是目光已不像最初般锋利如刀。
“那你见到你主子没来,为何这?般惊讶?”他又?接着道,不肯放过谷雨。
“主子的事?情,如何会悉数对奴婢讲,大人?不是也很?疑惑,主子自己没有来吗?”谷雨顺着他的意思说,从最初他对自己身份的言辞解释里?,推测其实沈泽和崔剑并非全然相信对方。
他们其实更像是两个利益体,誉王这?一根绳子将他们串联起来。
彼此既相互牵制,又?相互帮助,又?相互猜忌,又?相互周旋。
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就模棱两可,暧昧不堪地?回答就好,说不定回去后,以崔剑的心性,压根不会去过问沈泽。
毕竟他知道,沈泽这?人?未必肯说实话。
果然,崔剑闻言后眸光一沉,好似不屑地?嗤笑道:“你主子有颗七窍玲珑心,做事?情说改就改的,你们跟着他,也是遭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