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没说错,在世子所的时候到了饭点他可不就是个跑堂的,平安换上个笑脸,来到沈母和沈良霜的面前,“我以前在蜀地就是干这个的,做得可好了,特别受掌柜的器重。”
沈良霜想了想问:“那你为何还?要到江都来?”
一不小心?把?话说满,平安紧张之下把?实话说出来了,“找人。”
沈良霜追问:“找谁?”
平安吸气道:“找…找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他五年前跟着一伙商人到扬州来,说是要卖香料,卖着卖着就音讯全无了。去年家?里老人重病,没别的心?愿就想见他一面,今年年初我送走了老人,就收拾收拾过?来了。”
沈良霜听?后?错愕,“那你家?里就没人了?也没有妻儿?”
平安摇摇头,“现在我到江都来了,今后?在这儿安个家?,即便找不到我这兄弟,也算对老人有个交代。人活一世,总得有个念想。”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大老远从?蜀地过?来,就是为了一个念想。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喝,沈良霜听?后?触动,破例准许平安试工,要是今日表现真如他自己说得那样好,应当就会直接录用了。
莲衣在旁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像是帮着外人来骗自己家?里人,一想到将来或许有一天要坦白?,且那时应当只剩自己打扫残局,便觉得鼻酸。
她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前店,慕容澄见她一言不发地走了,便跟了过?去。掀帘只看?到她趴在柜台上,应当是哭了,她难过?的时候总是缩成小小一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来不曾放声大哭。
他走过?去碰碰她的肩膀,叫了她一声。
莲衣早就从?臂弯底下的空隙看?到他的鞋了,因此头也不抬,“…做什么?”
“你哭了?”这问得真叫多此一举。
莲衣泪眼婆娑抬起头来瞪他,“没有哭。”答得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容澄叫她逗笑了,捧过?她脸蛋在掌心?搓搓,像捧起颗连汤带水的汤团,她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擦眼泪。
慕容澄问:“你是因为平安来了我要走了哭的,还?是因为别的?”
一说“要走了”,莲衣刚把?眼泪憋回去,眼眶旋即又盛满泪水,因为刻意?忍着不哭,下巴颏都憋出了细细纹路,瞧着叫人忍俊不禁。
慕容澄绕到她跟前去,实在忍不住想笑,“怎么了?你怎么还?生气了?”
莲衣总算忍不住抱怨,“你都要一走了之了…还?要骗我家?里人,将来这些烂摊子都要我一个人收。”
“谁说我就要一走了之了?”慕容澄不解,刮刮她眼下泪珠,“怎么就是你一个人收烂摊子,你在说气话?”
又哄了几句,后?院传来脚步,莲衣自己就好了,擦干泪去揭门板。后?院平安身为蜀地人上手极快,根本不用讲解就熟悉了温炉上菜流程,这会儿已经顶替下慕容澄在扒拉煤堆了。
沈良霜进厨房炖煮高汤,沈母也打水洗菜备菜,莲衣钻到后?厨去帮忙,为中午饭点做准备。
眼下小满居已步入开业后?的平稳期,现在的日营业额是可信的,莲衣粗略算了算,要不了四?个月就能回本,把?投入的资金都赚回来,开始正式盈利。
这得益于她们初始投入便不高,要是再开一间集贤居,只怕开业半年都回不了本,能不能支持下去都难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沈家?自身的名气,江都就那么大,沈父早前在扬州酒楼掌勺,沈良霜开起了集贤居,那都是名气,外加莲衣在开业前先出摊积累客源,能成功绝非偶然。
平安那笑脸迎人的模样果真俘获了沈家?芳心?,他有个灵活的脑筋,跑堂打杂交给?他再合适不过?,平安就这样被收入了小满居麾下。
沈母的活计轻松起来,便将宝姐儿白?日里也带到店里,上午蹲在小院看?洗菜,中午在小库房里午睡,下午跑到前店抠手手,有时候莲衣看?着她,有时候慕容澄看?着她。
慕容澄的确是最合适的看?孩子人选,他只拿微薄薪资,和沈母说好了自己不要钱给?沈家?帮忙,还?是沈母非要给?,他这才拿一点点,因此平时在店里也没人支使他,全靠他自己眼里有活。
因此平安一来,有人接替,看?孩子这最轻最省力的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慕容澄头上。
要是不下雨,他就在后?院一边看?宝姐儿,一边捅炉子烧炭。
宝姐儿现在会说的话多了,追着慕容澄要“高高”,他通常嫌烦,就会立马把?她单手抱起来,息事?宁人。也不知宝姐儿伏在他肩头都看?到了什么,总是登高望远入了迷,歪着小脑袋昏昏欲睡。
沈母和沈良霜这时候就会相视一笑,道他可靠。她们早就觉察他和莲衣间的微妙氛围,因此观察他良久,心?想要是这能成就好事?,还?是要早些过?问小花。
结果这不观察不要紧,一观察吓一跳。
她们无意?发现,在平安和容成独处的时候,容成格外颐指气使,平安格外低声下气。
这种?事?当然是不允许的!怎么好如此霸道?是什么原因?平安又为何不敢声张?
于是沈母专门找到两人,想问问清楚,因为并不质疑慕容澄的为人,她问得婉转,谁知平安反应巨大,就差跳起来。
“没有没有!这没有的事?!世…是误会,容成那是教我做事?呢,我感?谢他还?来不及。”
慕容澄也道:“嗯,大娘,是误会。”
平安急得跳脚,边上慕容澄黑着脸,看?起来更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