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帝近乎无所不知、无孔不入的洞察力,裴朔起初是有些惊讶的,虽然前几代皇帝都有暗中培植鹰犬,监视朝堂里?的一举一动,但女帝才登基没几年,培植这?样的势力都需要时间和难度,为何能对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了解得如此透彻?
大到有人密谋使坏,小?到两个臣子私底下喝了一杯茶,她都知道?。
这?样的堪称可怕的洞察力,让裴朔觉得不可思议,也只有他这?样的天子近臣,才在朝夕相处中逐渐察觉。
好在他没干什么?亏心事,就算被她派人监视也没什么?,至少这?说明她够谨慎。
要是其他大臣知道?女帝其实什么?知道?,只怕要心虚得睡不着。
裴朔微微一笑,说:“张司空不像会被收买之?人。”
【门下给事中裴朔根据女帝这?几个月来的言谈,彻底确定女帝在朝堂中、甚至自己身边都埋有监视的眼线,对眼线的埋藏之?深感到惊叹。】
姜青姝笔尖一顿。
什么?眼线?
上帝视角罢了。
能察觉到她的系统能力,裴朔还真是第一人,连天天贴身侍奉她的邓漪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抬眼,嗓音清淡:“他当然没那么?好收买,金银于他无用,权势他已捏在手里?,除非他想?利用漠北铲除什么?人,否则何必再沾染那些个腌臜东西。”
裴朔问?:“陛下可要召见使臣?”
姜青姝颔首,说:“不急,两日后宫宴时再见,再此之?前,你替朕去刑部传个话?。”
“什么??”
“把曹裕的头悬在城门上。”
……
人头是下午挂上去的,引来一群百姓围观、议论纷纷,当天城门外,平北大将军段骁身着常服骑马路过,身后跟随着的将领是云麾将军荀关。
段骁手握缰绳,勒马抬首,黑眸沉沉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头颅,说:“陛下此行?事风格,倒有几分像她。”
荀关骑马跟随在后面?,闻言缄默不言,他自然明白?将军口中的“她”是谁,不过那人,不是他能随便提及的。
段骁又瞧了瞧四周,低声道?:“若不是看到这?京城的变化,都想?不起来,原来我……离京已有十几年了,当初我在燕州城,还总在想?回来时是如何光景,她又会如何待我。”
说着,他微微抬头,看着天边的流云,又低声道?:“不曾想?,连人都见不到了。”
荀关忍不住道?:“将军……您看开些。”
段骁扬眉笑了笑,四十多岁的俊颜饱受战场和岁月磨砺,依然刚毅而沉稳,他一扬马鞭,沉声道?:“走,去看看她。”
“是。”
二人骑着马朝城外而去。
而在段骁走后,这?颗人头自然也发挥了它的一定效用。
天子突然让刑部尚书挂上这?颗头,传达给所有人的讯息便是,“好好看看这?颗脑袋,谁再敢勾结敌国,意图造反,砍的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原本?有些暗地里?收了好处的官员,在听闻这?消息之?后,纷纷都心虚地收敛了些,甚至担心天子是不是早已洞悉了这?一切,只是在暗中警醒他们。
而对于漠北前来的使臣而言,女帝迟迟不接见自己,还故意挂了这?颗头,更像是一种下马威。
他们隐约察觉到这?素未谋面?的天子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有意去打通张司空这?条路,只不过是不太顺利罢了。
——因为张司空不爱回家?。
自上次意外迈出那一步后,张瑾的心境便发生?了一些剧烈的变化,若说她接受桂花醑时,他感受到的是微妙的欢欣和松了口气,意识到她可能不是那么?排斥自己、也会在自己满足她的愿望后对自己笑,那么?一夜之?后,他就终于确定了一些事。
——她也是可以接受他的。
如果说,之?前是严防死守,既防她,也防着别人,始终处于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那么?现在这?一切或许也能走向他没想?过的方向。
张瑾在试着跟她相处。
在太傅谢临去世?后,女帝一直没有急着去定下新的老师,因为政务上难免请教的缘故,张瑾也算她目前的半个老师。
不过平时,他都是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在面?对她的询问?,如今倒有些主动为她多讲一些,甚至中途还会停下来,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或许他觉得这?样,她的感官上会很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