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扬州的情况比想象中更严峻,才至半途,便已瞧见众多枯瘦如柴的灾民,聚集着往别处走,而隐于树间灌木中的尸首,甚至有大量的啃咬痕迹。
宁清歌、盛拾月两人见状,只能?尽量缩短路程,快些赶到扬州。
扬州各城的情况极差,就连相对富贵的人家都难保全自个,更别说?普通人。
宁清歌等人进城时,甚至要以官兵开道?,个个出鞘亮刀,逼退已经饿红眼的灾民。
盛拾月见状,一路沉默,嘴唇像是被缝上一般,难以扯开半分?,其余人也面色凝重,强忍着心中怜悯。
之前压下灾情的州府已负罪自裁,死?前还放火烧了自己的府邸,相关?亲属全亡于火中。
宁清歌、盛拾月两人哪里看不出其中猫腻?
可救灾要紧,其余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立马接手这?个群龙无首的州府,将两人商议许久的赈灾法子一一实行。
许是救灾法子得当,半月后,扬州灾情缓和,宁清歌两人见那些个地方官吏很是用心,不曾有贪图灾银、压迫百姓的行为,便暗自将之前的疑惑搁下。
毕竟,现在的扬州实在经不起?太大波折,若真心悔改就算了,否则各处岗位空缺,又无法及时调人顶替,万一拖累治理,便是因小失大了。
唯一让宁清歌、盛拾月感?到疑惑费解的事,是之前派出的锦衣卫迟迟未归,可这?两人忙得脚不沾地的,连睡觉时间都?是强行挤出,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么多?
直到有一日,忽有人执信物而来,指名?要见盛拾月。
“你说?这?人拿着锦衣卫的牌子,还是之前离开的那几人的腰牌,”盛拾月眉头?微皱,放下施粥的木勺。
如今不过半月,可盛拾月却发生了极大变化,往日极白皙的皮肤,在风吹日晒下变成更健康的小麦色,之前的跋扈娇矜淡去,终于有了些许沉稳。
那锦衣卫抱拳称是,眼底闪过一丝难言的感?慨,可还不得她怀念片刻,就忙道?:“那人指名?要见您,我们?拿出同样式的腰牌询问,她都?不肯说?。”
盛拾月思索一瞬,便向之前与?她施粥的人嘱咐几句,再大步离开。
锦衣卫向来尽忠职守,若无棘手又重大之事,绝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可盛拾月想?不明白,扬州灾祸虽严峻,可此刻已有好转苗头?,她们?为何还会被拖住手脚?
见盛拾月离开,留守侍卫连忙跟在她身后,即便低垂着头?,也能?感?受到两边百姓投来的视线,满是信赖,甚至可以说?是虔诚。
不知这?一幕,被整日议论着盛拾月纨绔事的汴京人瞧见,表情会如何丰富。
当年那个无法无天?,骑马过街的纨绔少女,像是被掩埋在去年汴京的厚雪里。
不多时,盛拾月就走到那人身前。
那人面黄枯瘦,衣衫褴褛,看似其余灾民并无不同,只有那一双眼睛,很是狠厉,比周围锦衣卫都?森然,或者说?已不大像人类,更像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不等盛拾月询问,那人就主动开口,只冒出三个字:“孟清心。”
盛拾月一愣,顿时急道?:“她怎么了?!”
那人却突然闭口不言。
锦衣卫的腰牌与?孟清心的名?字加在一块,难免让人多想?,生出锦衣卫是为了搭救、保护孟清心,这?才无法脱身而来的念头?。
盛拾月想?到此处,更加不安,连忙询问道?:“孟清心怎么了?她们?让你传信,难道?没有多说?什么吗?!”
旁边锦衣卫同时催促,可那人仍不肯开口,好半天?才抬起?脑袋,直勾勾地看着盛拾月,冒出一句:“你看起?来很好吃,能?卖很多钱。”
盛拾月一顿,莫名?感?受到些许寒气。
若是被逼急后的胡乱冒犯,她必然不会生出这?样的感?受,到底是年幼就厮混在清楼勾栏的人,早早就见惯了这?些。
可这?人的神?情,更像是食客在点评饭菜,贪婪而渴望,恨不得将盛拾月扒皮啃去。
周围锦衣卫顿时大怒,喝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人不仅不害怕,还舔了舔嘴角,贪婪道?:“她们?答应我了,只要我把消息带到,就给我肉吃。”
盛拾月虽感?到奇怪,可事关?孟清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道?:“只要你说?出孟清心等人的情况,我立马就让人给你煮肉。”
要知道?,此刻的扬州食物极其短缺,即便是盛拾月,也只能?拿出之前准备的牛肉干,撕一丝,放在舌尖抿一抿后就放回袋中,很是心酸。
但那人却笑,嘴角往上扬,像是被人割裂开般的夸张,很是渴望地看着盛拾月,扯着嗓子道?:“你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两旁锦衣卫终于忍不住,直接伸手将人按住,将对方的脑袋压在地面,喝骂道?:“大胆贼人,岂敢在殿下面前胡说?八道?!”
盛拾月被他几乎疯狂的眼神?,吓得退后半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又听见那人嘶吼道?:“他们?说?了,他们?说?了,只要我跑过来,只要把口信交给盛拾月,她们?就让我吃肉。”
她的脸被强硬按在地上,每个部位都?在极力挣扎,发疯一般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