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块来上班的同事满脸幽怨:“早上好啊,卑微打工人。”
叶安屿笑了声:“早上好。”
上午比较清闲,叶安屿正要回办公室,董倩突然打来电话。
德国这个点还是凌晨,叶安屿心里一跳,屏住呼吸接通:“妈?”
“儿子。”董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重。
叶安屿心脏悬起:“出什么事了?”
董倩深吸一口气,话一开口就带着抑不住的颤抖:“你要是有空的话,来见你姥姥一面吧。她情况不太好,医生说可能是不行了……”
叶安屿脑子嗡的一声,心沉入深渊。
之后他怎么订上机票,冲出医院,叶安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就是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一股强大的劲支撑着,直到赶上最近的一趟航班,才骤然吐出一口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在这种无助惶恐的时候,他下意识给秦誉拨去电话。
秦誉很快接起,刚睡醒,嗓音透着慵懒:“刚想给你发消息,你就打来电话了。”
“秦哥。”叶安屿深吸一口气。
秦誉被这个称呼蛊惑了一瞬,察出不对劲:“怎么了?”
叶安屿惶惶开口,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秦誉听完,先是安抚他的情绪,而后问:“你在机场吗?我马上过去找你。”
叶安屿眼尾通红:“别来了,马上要登机了。你帮我跟伯父伯母解释一下,事情处理完我会回来的。”
挂了电话他才想起自己还没请假,随即又给蔡教授发了条消息,得到批准后,叶安屿终于心无负担地上了飞机。
他焦灼不安地飞了接近七个小时,落地后马不停蹄地打车去医院。
时差还没倒过来,叶安屿头昏脑涨,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姥姥所在的病房。
老人家已经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球慢慢转向他,瘦骨嶙峋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小屿来啦。”
叶安屿紧紧握着姥姥的手,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许是因为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心头再无牵挂,当晚老太太就安然地闭上了眼。
叶安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医生护士冲进来做最后的抢救,董倩失声痛哭,各种杂音在耳边乱作一团,叶安屿僵立在原地,仿佛没回过神。
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滴”的一声划破所有嘈杂。
叶安屿呼吸一颤,目光触及姥姥安详苍白的脸,当即就崩溃了。
他悲恸到极致,险些失去意识,被医护人员驾到了另一张病床上。
姥姥是个念家的人,这些年在国外治病,经常念叨着要回去。
眼下人已经不在了,身处异国他乡,没办法出殡。董倩只能先将她火化,几日后捧回一盒骨灰,对叶安屿说:“带姥姥回家吧。”
会慈爱地喊他“小屿”的老太太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沉默的骨灰盒子。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看似深重,其实不过细丝般脆弱,人一走,什么都断了。
秦誉打来电话的时候叶安屿正在办理托运,他接起电话,把事情告诉秦誉。
上次这么大悲大恸似乎还是七年前跟秦誉分开的时候。
只是他和秦誉尚能重逢,跟姥姥却再无来日。
飞机上他沉默地望向窗外,董倩在旁低声啜泣。
出机场后他跟董倩回了趟家,推门进去,已是物是人非。
这里许久没有人住,空气中满是漂浮的灰尘。
董倩请了家政阿姨,一通打扫后房间明亮如新。
床单被褥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置办,晚上只能将就着睡,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去了殡葬机构,给姥姥挑了块合适的墓地。
潮起潮落,一切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