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这几日显然也不?好过,他眼底生了血丝,下巴冒了青白的胡茬,手臂上缠着的纱布难以完全遮住,束袖外露出一抹雪白。
明明也受了伤,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忙碌,好像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关心。
榻上女子好像瘦了一圈,唇上无甚血色,只用一双依旧澄澈的眼怔怔盯着他。
谢韫胸前?起伏,他身形高大,缓缓走到?床边蹲下,尽量与她平视。
“感觉怎么样??”他轻声问,又有些沙哑。
朱缨见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就红了眼。
人前?他们是同袍,上下级分明,人后却?不?是,他会教?她用枪、为她上药、替她挡伤,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将?帅,也会因为她而心慌气恼,又被她一句话哄好。
这样?的特权,只属于她一个人。
后来?,她的眼神开始追随他,种种情绪也为他牵动。有一种感情控制了她,而这份感情绝不?是亲情。
“······你起来?。”
许久没有说话,朱缨的声音低哑。她让谢韫坐下,看着他略带憔悴的眉眼正含着关切。
她被这一眼击中,原本能忍受的痛苦好像突然加重了不?少?。
帐内众人早已退下。她不?愿再忍,撑着向谢韫靠近了些,随即眼中盛满的泪簌簌落下,脸埋进他怀里哽咽。
“我疼·······”动作间牵动了肩上的伤,可她不?在乎。
哪里会是兄长呢?她明明那么爱他。
谢韫被她的动作弄得方寸大乱,他担心碰着朱缨的伤口,僵着身子任她抱。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把一只手虚虚搭在她未受伤的后腰处。
他摸她头发,声线中含了不?自知的慌乱和自责:“是我不?好,当时支援若能早一步,我······”
“你又要怪自己吗?”朱缨哭得一抽一抽,打断他的话。
这人总是这样?,每次她出了什么事,他便?恨不?得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是他的错呢?
可人就是这样?,爱一个人,便?见不?得她受委屈,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将?上天带给那个人的磨难,尽数归咎于自己的不?完美。
她从谢韫怀里出来?,掀起他一边衣袖,“你呢,你疼不?疼?”
二人挨得极近,朱缨能看到?他手臂纱布下一抹红色,是隐隐渗了血。
她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颊上泪渍未干。谢韫抬手帮她拭去,低声安抚道:“只是小伤。”
这点伤不?及她的十分之一重。他不?想再提,拿过一旁小几上的碗,专心喂她喝药。
朱缨小时候怕苦嗜甜,可行军之人什么苦都吃过,时间一久,便?不?会再怕区区一碗汤药。
她喝得很?快,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谢韫拿起锦帕帮她擦了擦嘴角,又拢好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提议道:“还是躺下为好,仔细伤口。”
朱缨漱了口,乖乖躺下。
她受伤太重,身体还很?是虚弱。没拉着谢韫说了几分钟话,便?撑不?住眼皮的沉重睡了过去。
谢韫坐在床边凝视她的睡颜,久久不?愿离去。
又过了一刻钟,他才起身,轻轻将?手从朱缨手中抽出。
她这样?,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康乐十五年,两江大营远征南越得胜,南方彻底安定,大魏终于收复了这一富庶的希望之地。
之后,海上贸易逐渐放开,百姓生活日渐富裕,处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江北大营这边,原先?的主帅吴老?将?军已逾耳顺,向朝廷上书乞还,安心回家含饴弄孙去了。
半生戎马,攒下无数战功,最终能够衣锦还乡,是难得的有福之人。老?将?军回乡喜悦,临走前?毫不?客气地将?全部担子推给了谢韫。
营中信任,功勋又足以服众,谢韫接下圣旨,顺理成章接管江北大营,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一营主帅。
朱缨在营中摸爬滚打了八年,资历上自是不?必说,两广一战中又立下大功,官职也得到?了擢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