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
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原本热闹的锦城又变得冷清起来。家家户户俱是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漫无目的地飘着一只不知从谁家门前吹掉的纸灯笼。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蔓延速度极快,几乎洗劫了整个锦城。
在太守府的调令下,城中不少地方已经搭建起了茅草棚,专门用来医治病患。
为免连累整个太守府遭难,那日?谢韫醒来,便立刻命手下就近寻了一处空宅子,买下后坚持撑着迁了过去住。如今宅院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偶尔郎中和小厮端着沾血的铜盆进出的声响。
将军身体强健,定能撑过去的。
廊下站立的谢成手握成拳,暗自祈祷。
瘟疫的源头已经查清,出自施粥时?那妄图行刺的妇人?身上。指使之人?何其歹毒,竟在她的衣裳表面涂遍了曾经患疫之人?身上的血水,当时?妇人?篮子中的香囊撒了一地,施粥散去后有些贪小便宜的人?过来偷偷捡走。
果不?其然,凡是?与其接触或摸过那些香囊的人?无一幸免,均染上了瘟疫。
那天将军为救杨小姐出手将人?制服,就是?在那时?出了问题。现在想想,恐怕行刺杨锦灵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疫情?传播开才是?真正目的。
从锦城发出的急报此刻想必早已到?达魏都,不?知陛下看了又该如何伤心痛苦,怕是?要?将整个皇宫都给掀了。
“将军怎么样了?”他抓住一个刚从房中出来的小厮,询问道。
“方才醒了一次,但一直在咳血。”小厮只露出一半面容,蒙着面恭敬道。
谢成叹了口气,正忧心忡忡,却见房中又走出一人?,传话道:“谢副官,督帅唤您进去。”
听谢韫醒了还让他进去,谢成一喜,快步跨进门槛。
房中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正欲再向前走几步,听到?里?面沙哑的声音传来。
“就站在那,莫要?再靠近。”
谢成脚步顿住,又退回原处,“是?。”
刚才他离床榻较近,也?只看到?了一缕素白的衣角,不?知将军现在的状态如何。
那些医馆没日?没夜的研制药方,却还是?毫无进展,只能拿降火止咳的方子日?日?熬着。
“这几日?,城中的百姓怎么样了?”谢韫问道,低哑的声音不?复从前的沉稳有力。
谢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未见好转,已经死了不?少人?。”
他有心撒谎将情?势说得好一些,略一思量后还是?说了实话。
将军不?喜他人?说谎,如今将他骗过又能怎么样呢?城外每日?焚烧尸体的烟灰和火光骗不?了人?。
床帐中一默,似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这几日?让吕述他们停下,锦城何时?恢复正常,何时?再继续查。”
谢成应下,心中不?由酸涩。平日?里?将军事务繁忙,少有闲暇时?间,如今性命垂危才醒来,最先想到?的还是?询问他人?的情?况。
“咳·······”
听到?帐中人?又开始不?受控地咳嗽,谢成一急,便要?走上前照看,“将军——”
“不?要?过来。”
帕子染上点点红色,谢韫从帷帐中伸出手将他制止。
这次谢成看清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沾上一抹血迹,看上去既妖冶,又显出几分异样的不?祥。
谢韫喘了几口气,待到?平复,又撑着开口:“朝廷派遣的人?是?不?是?快要?到?了?”
“约莫着明日?午后便会抵达。”
他应了一声。听闻朝廷派遣了几位御医,还带来了不?少珍稀药材。可?他心中清楚,这是?瘟疫,岂会因为药材珍贵就被轻易医好。
最后他才问:“这几日?,可?有魏都来的信?”
谢成知道他想问有没有陛下的消息,艰难答道:“还未收到?。”
“也?好。”
隔着床帐,他垂下因高烧而微微泛红的双眼,轻声自语道。
从前,他明明是?最不?怕死的。可?现在离死越近,竟也?会感到?不?安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