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许久。
沉默到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了。
连恨意和都愤怒的表情都没有了。
前几天,他还是那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开心的人,他有爱人在身边,有义父在爱护,他得到了朋友的承认,得到了长辈的祝福,得到了对于未来的美好期待。
如今义父的尸体在他身边,一个?无爱之人就站在他眼前,他的义兄因这人而死,他的母亲在力竭而死之前,也疑似与这人交过手,他曾经混在一堆死人里,屈辱地在灭门?之夜,被这个?人踩过了身躯。
那他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梁挽看向我,面上似乎已失去了所有对未来的向往。
也失去了温柔。
失去了光。
“谢谢你。”
我心中钝痛到无以伦比,脸上却嗤笑道?:“谢我作甚?”
他只是淡淡道?:“我的师父一直嫌我没有取舍决断的勇气?,觉得我就算遇到再恶的人,也下不了杀心。”
他随即目光冰冷地看我,像看着一段曾经珍惜无比的情谊,如今只如地上的断刀一样冰冷而丑陋地断成两半。
“我想谢你,是因为你让我平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杀死一个?人的决心。”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冷漠到底地,说出?了那句让我的心口?为之撕裂的话。
“我想杀了你,聂小棠。”
亭中会
他方才种种反应,只让我觉得心口拿钝锈的刀子去割一般地钝疼,为?了这?个局,为?了这?个计划,我只顾把这痛给囫囵地吞下去,只当自己没有痛过。
可如今看到他抛却过往所有的温柔,杀气毕露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决绝郁愤到了至极的话?。
我只觉痛得瞬间撕裂、再无言语可以说。
像一把又快又厉的剑直接捅入旧日伤口。
再?灌入无数的冰渣子火粒子,无法再?草草吞下这?痛。
已?经回不去了。
我和?他的关系也好,我的他的爱意也罢。
全都回不去了。
如?今只剩下了两个隔岸相对、杀心大盛的无爱之人?。
所以,更要把这?个局给完成!
我要把所有和?林家灭门案相关的人?,一个个地拉下水!
我冷眼一睁,狠下心肠,只把刚刚准备好的火石往前?飞速一抛。
这?东西若落在他义父身上,保准会燃出一截一截的火星,梁挽立刻飞身去接,可就等他飞身的这?一个瞬间,我已?到了门外,并用尹舒浩身上的钥匙把门外的锁给锁了。
梁挽愤怒之下,重重地踢门撞门,愤怒而?滚烫的怒吼和?踢蹴之声儿回荡在了幽暗的走廊上,回荡在了林麒死去的地方,回荡在了他失去义父和?爱人?的房间里。
我看了一眼那道震动颤抖着的门,仿佛从中看到了梁挽那悲怒交加的内心。
走吧,必须按计划走下去。
梁挽蹴开房门只是时间问题,我立刻在昏暗的长?廊之内发疯似的飞奔,奔到了地面之上的碧画阁,去把林麒的画给揭了下来。
在画后,我看到了一个暗格,我又用那个钥匙打开了暗格,取出了里面的书卷,裹在胸怀就走。
这?不是因为?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儿,而?是方才我在尹舒浩身上搜寻的时候不仅搜出了钥匙,也搜出了一张纸,纸上是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要我取出这?个东西再?走,并且还写了其它一些?事。
而?我在看到纸上那一行行绝命字迹时,才觉得内心的震动已?到了无以复加之地步,也明白尹舒浩是决心赎罪,也是把一切都托付给我了。
取完卷宗,我立刻把大门踹开,对着外头高声儿大喊一声走水了。
这?一声儿喊叫果然引来了许多护卫,趁着人?多口杂,我就趁着混乱的局势抄入了一道事先看好的假山小道,并且成功地逃走了。
接下来的三?天,庄子附近平静得有些?诡异,尹庄主身死的消息似乎被秘密地封锁,还没有这?么快传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