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撇去这些可?怕的灵异传闻,它也是个极险要的天然溶洞,洞穴垂直向下的已知深度,就有足足三百米,有多处狭地窄洞,人一旦不小?心进去,很容易卡在缝隙里出不来,也有多处暗流诡道,一旦失足掉入暗河之中,很难再顺着光滑的岩壁爬出去,因此凶险异常,非老?手高手不能去,即便是老?手高手去了,也常有老?马失蹄的。
更何况,洞穴探险与地上探险迥然不同,有各种各样独属于地下的危机,尤其是地深几百米的洞穴,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无论你武功多高,一旦在这幽深黑暗的环境里失去了火源、光照、氧气、温度,或遇到塌方、遇到地下暗流、遇到洪水倒灌,葬送在里面都不是稀罕事儿。
无论武功多高,在大自然的天险面前,人还是渺小?无力的存在。
梁挽听了这诸多警告和传闻,却还是苦笑道:“罗姐姐,这两天的情形您也看?到了,他若是死了,您觉得?我能活得?像个人么?活得?若不像是个人,还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我心中一颤,几乎想极力地伸出手指挽住他的袖子,或者大叫一声让他别去那鬼门关似的地方探险。可?是声音被困在沉默里,动作被压抑在黑暗里。
罗神医想了想,便正?色道:“好,你要去可?以,但寻药不是逞强斗狠,下洞不能孤身一人,你不能一个人去,要找有经验有本事的朋友,要找更多高手一起帮忙!”
这下就热闹了。
寇子今一拍脑袋出了个主?意,他要把我忍辱负重?地卧底,大义?灭亲地废杀聂楚容,同归于尽般地帮朋友复仇雪恨的故事,在江湖上传播出去,借此吸引更多的高手来帮忙。
至于尹舒浩的死,他就说是尹庄主?重?病缠身,故意借着我的手了结了自己,好取信于聂家。
我本来觉得?这主?意就不太靠谱的,这传言也太假了吧。
结果几天后,小?寇是手舞足蹈地和小?错一起疯疯乐乐地回来,同时?还带来了一大帮的江湖朋友。
为?什么呢?
因为?这故事传疯了。
因为?尹舒浩的身后事,有了尹向璧这个现任庄主?的作证,越来越多的人信了他是重?病缠身,故意死在我手里,好让我取信于聂家。
毕竟我是真?的废了聂楚容,真?的杀了那么多的聂家骨干和黑|道的高手,其中有许多被这些人祸害过的亲友无仇可?报,恨得?牙根痒痒也没办法,如?今大仇被我一个人给报了,他们?能不来么?
于是短短几日?间,梁挽之前交的朋友都来了,明?山镇的伙伴们?也闻讯赶来,陈风恬也带着几位洞穴探险的高手来了,连天胜庄里的客人也来了一些,之前被我打?败过的那些剑客居然也凑热闹地来了些,还有就是我曾经帮过的那些人,听闻我的义?举名声而来的人。
这其中有探洞高手,有盗墓老?手,有爬山好手,有采药大手,还有测绘圣手,大家来来回回地算了算,这次下洞寻药救人的队伍,加起来——居然有一百多人了!
什么鬼?怎么这么多人啊?
为?什么我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最想杀的人,变成了江湖上最想救的人了啊!?
这么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去了足足三日?(寇子今每天和我报数)。
我担心了足足三日?,终于在第?三日?,等来了梁挽和他手里一叠新鲜的“丹星棠”。
罗神医煮了药给我服下,探了脉象后,在所有人紧张屏息的等候下,终于一锤定音道:
“他的命,保住了。”
大家欢欣鼓舞,开心不已,小?寇光速起跃几乎撞到房梁,小?错笑着和卫妩和池乔抱作一团儿,陈风恬和他的县衙朋友们?全是朗声大笑,就连梁挽听罢,也是沉默许久。
他忽然上前抱了抱我,
从?回来起,他就很冷静从?容,很专注镇定,按小?寇的说法,是指挥得?当、照顾妥帖,前来救援的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乱起来,在恶劣的洞穴地势和天气下,没有一个拖彼此的后退,大家井然有序、分工得?当,没有任何伤亡地拿回了药,这都是靠他组织得?力,靠他的人格魅力去稳住大家,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而他本人,更是被一些老?前辈评价为?“瀚海清光、静水深流”,颇有泰山压在顶而不变色的领导者风范。
他在众人面前从?容地表达了感谢,开心地抱了许多人,迈着快活的步伐走出了房门,像紧绷已久的弦骤然解开,他哼着一首没听过的小?曲儿走到了屋子外头,轻松惬意地走到了窗户旁。
然后完全崩溃。
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那个从?容指挥、镇定组织的梁挽。
那个永不放弃、坚定决绝的梁挽。
他那两日?来抱着我做急救的时?候没崩溃。
他面对重?重?险阻幽深的洞穴也没有崩溃。
唯独在这欢天喜地、众人庆贺的一刻,在我保住了性命,在一切安全了的时?候。
他却骤然崩溃。
仿佛酝酿已久。
不管众人的愕然和解读,他只是尽情地、放肆地、毫无保留地。
把这几日?积攒的——爱人濒死的委屈痛苦、大仇得?报的一时?畅快、急转直下的癫狂绝望、和绝处逢生的喜悦兴奋,以及未来再听到我说话的希望。
都淋漓尽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