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悄无声息地走入了掖庭狱最深处的这一间?石室,在云葳身前站了半晌,都不曾被双眸紧闭、心烦意乱的云葳觉察。
熟悉的嗓音入耳,云葳无力低垂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两下?,却依旧没有睁眼。
文昭把玩着手里的宁家令牌:“怎么?,宁家住的不自在?朕的人过府时,宁烨还不知道你?出走了呢。朕命她看着你?,她把你?看丢了,有负君命,该当何罪?”
云葳低垂的羽睫不安地抖了抖,眼底闪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总算舍得把眼皮扒开一道缝隙。
借着烛火的光晕,映入她眼帘的,竟是宁烨贴身不离的令牌。
云葳心间?一颤,身子不由得瑟索了起来。
“冷了?”
文昭话?音无波,四下?扫了一圈,伸手将门?口的炭火拉了过来:“这样可舒坦些?”
若那?炭盆里只有暖融融的火炭,云葳或许会领了文昭的好意,可事实?并非如此,反令她脊背发凉,抖得愈发狠了。
“朕本当你?胆怯,少言寡语,生性讷然。”
文昭背着手慢悠悠开口,一字一顿,语调近乎慵懒,甚至还有酒醉般的倦怠:
“但今日听了暗卫回报,朕好似错了。云小阁主的性情,朕从未摸透过,对么??”
云葳无言以对,回了文昭长久的沉默。
“云小阁主给了朕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为?君者犯错而不知,是大忌。”
无人教过云葳如何应对眼下?的场面,念音阁中人,从未被当权者逮捕过,毕竟二者不算是敌对的关系。但文昭话?里话?外的,不满与愤懑之意鲜明,欺君罔上也是大罪,敌对与否,不重要了。
云葳依旧哑然。
文昭摩挲着手中的扳指,笑得有些阴恻:
“云小阁主挺傲气?能来此处的人,没有不开口的。从前的旧臣佞贼,进?来时比你?孤傲的,多了。但最后能否直着身子出去?,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臣…无话?可说。”
云葳的声音飘忽而无力,话?音出口便?湮没在漫漫长夜中。
文昭在不大的牢房内来来回回踱步一圈,指尖一会儿拎着水桶里潮湿沥水的鞭子摆弄,一会儿又划过形形色色的利刃尖锋,最后将眸光定格在了炭盆里的一根小烙铁上。
掂量着三角形的烙铁左右观瞧,文昭幽幽道:
“怎会无话?可说?朕对念音阁,对你?,都知之甚少。你?大可滔滔不绝大讲特讲一番,让朕长些见识,不是么??相识日久,却并不了解你?,朕深感挫败。”
“念音阁与您,秋毫无犯。”
云葳声音发颤:“臣在您面前,已然透明如水,无甚可说的了。”
“秋毫无犯?透明如水?”文昭哂笑一声,眸色虚离:
“小阁主真?是大言不惭。夜深了,朕不想跟你?费口舌。老实?些,把阁中人的名录与联络方式都交出来,朕便?饶了你?,绝不追究你?过往屡次欺君的罪责,可好?”
“若嘴硬跟朕拉扯不休,朕还真?想把小阁主洞穿干净,毕竟小阁主的心是何种颜色,朕看不透。”
“臣不知道。”云葳垂着脑袋,一脸颓然。
“不知?”
文昭的凤眸觑起,将烙铁插进?了炭盆里,“呲——”的一声,火星四溅。
她眯起狭长的凤眼凝视红艳艳的火星纷飞,话?音却森寒:
“从余杭雨巷的孤女到?林老爱徒,从道观的林惜芷变作云通判长女,再露了云相嫡长孙的身份,今儿又冒出个?念音阁主的名头?。朕自与你?相识,便?一直在拎你?的尾巴,谁知你?还藏了几?条?”
“臣没想如此,臣不想干涉有碍朝局,也与您提过数次离朝去?京…”
“够了!朕今日总算知道,你?不肯在君前效命,原是为?了那?所谓的念音阁。”
文昭语气森然:“朕也想秋毫无犯,未曾因他们是前雍爪牙就大肆搜捕。再强的势力,朕若要剿,也会一毛不剩!朕容留他们,但他们坏了规矩,竟勾连朝中命官来统率江湖势力…”
“不是…没有…”云葳无力又无奈,却不甘心想要解释:
“他们不是前雍朝堂的爪牙,也没有勾连命官,没有…”
“狡辩?”文昭攥了炙热的烙铁在手:
“非要逼朕与你?撕破脸?叶莘一口一个?阁主的叫你?,暗卫还听错了?朕的人可救了你?一命,你?该识相些。答应朕,把名册交出来,他们何去?何从,朕自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