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宁在门外守了?许久,眼见弯弯的月牙缓缓爬上南天,忍不住推开了?房门,试图催促。
“陛下,漏夜更深,您该回?去了?。”抬脚入内时,秋宁余光瞥见二人腻歪的模样,慌乱垂眸避让。
文昭手抵朱唇,拂袖一挥,气音轻吐:“左右已晚了?,不急在一时,你出去候着。”
秋宁微微眯眼,不甘心地?再劝:“方才宁夫人来过,耽搁久了?怕是不合适。”
文昭甩了?她一个?白眼,觑起凤眸忖度须臾,小?心翼翼地?将睡熟的云葳抱上了?床榻,轻柔的给人掖好被子,吹落烛火,这才踩着猫步离了?卧房,直奔府外。
待到宁烨得了?文昭起驾回?宫的消息,她快步寻去云葳卧房时,只?见女儿早已沉浸于梦乡中,无有?意识了?。
她的眉心蹙起,拧成了?一个?川字。
文昭几日内频繁过府,上次惹哭了?云葳,这次竟还将人哄着睡熟了?,宁烨怎么琢磨都觉得二人相处的透着怪异。
无声合拢房门,她缓步游走?于回?廊下,脑海里的迷雾愈发深重,忆起连日来云葳疏离的反应,她却也无有?勇气再出言询问分毫。
京城的另一头,小?马车飞速奔驰,不出一刻,文昭就已回?了?大兴宫。
一脚踏出马车,文昭与泠泠月色撞了?个?满怀。
她凝眸望着层叠掩映的宫阙,沉声道?:“这会儿太后该是未睡,去瞧瞧。”
秋宁颇觉意外,赶紧指了?个?小?宫人先去通传,免得文昭深夜过去,将老人家吓到。
得了?消息时,齐太后早已沐浴停当,连妆发都梳成了?就寝前的模样。
“备碗安神汤去,快些?。”齐太后颇为心忧地?吩咐身侧的余嬷嬷。
她熟稔女儿的脾性,大晚上的,文昭绝对无事不登三宝殿。女儿此时来寻她,定是揣着恼人的烦心事,约莫今夜睡不安稳。
余嬷嬷匆匆领命离去时,正好撞上踏月而?来的文昭,忙温声见礼:“陛下万安。”
“母亲睡了?么?”文昭淡声轻语,虚虚的将人扶住了?。
“太后等着您呢。”余嬷嬷颔首应承,躬身退了?下去。
文昭放下心来,屏退随侍,紧走?两步入了?太后的寝殿,拱手一礼,莞尔道?:“母亲安好,儿搅扰您了?。”
“来坐吧,有?好些?年未在夜里见过你了?。”齐太后端坐妆台前,和婉地?朝她招手。
文昭近前,随手拎了?把小?木梳,立于她身后,轻柔给她篦发,寒暄道?:
“您近来身体都好?听宫人说,您最近胃口尚可?,头疼可?好些??”
太后哂笑一声,转身攥住了?文昭的手,怜惜道?:“来此有?事吧?你忙了?一日,无需再侍奉我,坐下说说话。”
“那?女儿就直言了?。”文昭搁下木梳,与人对坐一处,温声询问:
“母亲可?否给我讲讲旧事?姑母是怎样的人?祖父又是如何得了?这天下的?”
“怎突然问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太后满面费解,定睛凝视着文昭,意外之感溢于言表。
“女儿得了?些?消息,与前雍旧事有?关,有?人检举姑母,她可?能谋害了?姑祖父在位时的林淑妃,也就是林青宜的堂姐。”文昭轻叹一声,眼底有?纠结也有?期待。
这些?时隔日久的宫闱旧事,也就只?能来问太后了?。
闻言,齐太后一怔,显然是被这消息吓得不轻。
“怎会?”太后难以置信:“你姑母是个?淡漠低调的性子,年轻时就不喜热闹争执,身为长女照顾老少都很?尽心。她文武才德尽皆出众,也颇得你祖父器重,为何要害一个?性情温顺的宫妃呢?”
“女儿也不解,这才来问您。”文昭垂眸低语:
“若真有?此事,那?林家结党图谋逆事的案子便?很?蹊跷,姑祖父暴毙的事更像被人筹谋设计了?一般。如此一来,外间难免揣测是文家狼子野心,得位不正。大魏根基尚浅,禁不住此等揣测,女儿得查清楚。”
“昭儿不该作此想,你祖父最疼胞妹,他妹妹嫁给雍帝为后,生的一双儿女都病弱,他愁闷不已,护着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弄权?文家掌兵不假,但那?时篡位不如权倾朝野,等候水到渠成来得机智顺遂。”
齐太后的话直白,却也是实情。
彼时前雍气数将尽,非人力可?挽回?。文家身为皇室倚重的外戚与将门,早已权倾一时,无需冒此风险,得了?至尊之位,只?是时间问题。在前雍末路穷途之时积攒家族名望,厚积薄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你祖母是舒家人,你祖父与她鹣鲽情深,舒文两家彼此结亲,一荣俱荣,顾及这层关系,他也不会贸然窃国,徒担风险。当年末帝禅位突然,你祖父忧心好一阵呢。”
太后轻叹一声,昔年她与先帝早有?预料,文家终有?一日会正位大兴宫,却没料到时机会提前这许多,打乱了?文家的节奏与步调。而?后改朝换代?,边境四起的兵戈杀伐,更是让文氏一族的宗亲死伤惨重。
得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文皇后只?留下两个?血脉,雍末帝舒臻禅位不久便?病逝了?,好在卧榻多年的长女舒珣竟渐渐痊愈,长大成人,肖似生母,被大魏太祖帝这个?亲舅舅怜惜得紧,封了?王爵金尊玉贵的荣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