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走到林墨轩身前席地而坐,伸手去探儿子的?脉。玄衣少年乖巧地抬手将脉门送到他手中,而指下传来?的?脉象,却让林弈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这不行。”林弈道,“你伤的?太重,需得立刻传太医来?。”
“父王。”林墨轩却反手拽住了林弈的?衣袖。
玄衣少年神色镇然自若,徐徐将缘由道来?:“儿子长于用毒,岐黄之术学得也不算差。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毒功反噬,我自己便?能处理。”
林弈眉头皱得更?紧。
“更?要紧的?是,毒功反噬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林墨轩继续解释道,“这天下,想取我性命之人?如过江之鲫,或为报仇,或为扬名。只要外面知晓了我一丝一毫的?破绽,这些?人?便?会像见了血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到那时我才?是真正的?危险。”
“我不能冒险。”林墨轩抬眼看着?林弈,“父王,我不敢冒一点风险。”
林弈思虑半晌,沉声问道:“所以,你想如何?”
“我需要修养,但不能教人?知道我是受了内伤。所以,我想请父王陪我做场戏。”林墨轩从容说道,“如今常远山业已伏诛,儿子之前犯了许多错,还请父王加以惩处。”
“那么,你觉得应该罚多少?”
“儿子还欠阿莲二百鞭。”
林弈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长子的?计划听着?荒唐,但其实……并没有更?好的?方法,甚至他儿子已经?将计划推行了一部分?,只等他来?配合做完后半场戏。
忍着?毒功反噬的?痛苦与楚筠洛和何橖谈笑是为了掩饰,回府之后直接进思过室来?更?是为了掩饰——不仅是为后续的?受罚养伤计划做铺垫,也是因为思过室的?特殊性:用于思过的?地方,儿子进来?之后自然不会有下人?前来?服侍,即使这里阴寒森冷,却能让墨轩不必再费心?掩人?耳目,能放松下来?修整片刻。
而事后的?说辞……对外宣称是他对儿子动?了家法,对内则解释为墨轩给阿莲的?赔罪。即使有人?有心?打探,最多也不过是打探到他在为女儿遮掩,却很?难想到这依然是一层掩饰。家法也好,赔罪也罢,这些?都不是谎言,只是真实内情却已被掩盖在其下。
这个计划可谓周密,唯一的?缺陷便?是……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要累及父王的?名声了。”玄衣少年垂眸道。
“本?王不在乎这些?。”林弈沉声道,“本?王担心?的?是你伤上加伤。”
“儿子内伤这般严重,受不受外伤其实也没有什么分?别。”林墨轩偏了偏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惯常的?漠不在意。
“本?王并不是说你能不能……算了。”林弈深深叹气,“你不是和你弟弟说随时都能应战么,眼下这般,你又?怎么说?”
“这会儿儿子不是在家么。”林墨轩无赖道,“有父王在呢。”
林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起身道:“罢了,本?王命人?去传太医。”
“父王!”
“让人?等着?给你看外伤。”林弈道,“总得有个外人?来?作证,不是么?”
林墨轩松了手,乖巧一笑:“那便?麻烦父王了。”
任性
待林弈去而复返,林墨轩已经褪去了外袍中衣,安安静静地伏在刑架上。两个?月前留下的鞭痕在少年清癯的脊背上尤为明显,落在?林弈眼中更是触目惊心。
许是他沉默得太久,刑架上的少年疑惑地偏了偏头,轻轻唤了一声:“父王?”
林弈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心疼的情绪:“本王只是在?想……你不会是为了给你妹妹赔罪,故意弄出的毒功反噬罢。”
林墨轩:“……”
少年忍不?住反问道:“父王,儿子?在?您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本王以为,你做的出这种事。”林弈幽幽道。
虽说这只是他临时找的借口,但林弈却越想越觉得这并?非不?可能。
那一日?阿莲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提议时,墨轩确实是应下了,虽说他不?许兄妹两个?再提此事,但以他儿子?那言出必践一意孤行的性格……
“儿子?也不?会冒着毒功反噬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给阿莲赔罪。”林墨轩无奈叹息,“这一次,确实是我计算失误,高?估自己了。”
他虽自幼练毒功,但这样大?范围的御毒于外也不?过云城和今天两次而已,经验不?足之下难免有些疏漏……没有人能做到算无遗策,他也不?可能永远不?出错,但只要能随机应变及时挽救,那就不?算失手。
自己出的纰漏,自己承担后果,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
林弈从墙壁上取下了悬挂着的刑鞭。他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少年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