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很快进到屋内。
虞秋烟没忍住问戚九:“戚九,你们王爷看起来是不是生气了?”
戚九手下动作顿了片刻,若要她如实回答,那必然是“奴婢不知”,可戚鼎教过她不能这么憨直,会惹主子不快,戚九回想着戚鼎的教导,斟酌着回话道:“小姐认为呢?”
虞秋烟拧眉想了想,眼珠子转向门外:“我觉得——他应该是有点累了。”
戚九手下动作停下,顿了一会,小声道:“奴婢觉得不像累的样子。”
虞秋烟扯了一下嘴巴:“算了,我问你做什么?”
“小姐,您还是先去沫浴罢。”戚九指了指她身前被淋湿的衣衫。
鹅黄春衫薄薄贴着腰身起伏,尽管衣衫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但还是难掩身段,更遑论内里中衣上的刺绣隐约可现。
虞秋烟从戚九所拿的镜子直接瞧清了自己的脸——被浓烟熏出了一条条漆黑的脏痕,头发也乱糟糟的,整个人仿佛是从哪逃荒来的小乞丐。
她就是以这副“尊容”见的章启……
难怪他不及答话便离开了-
按理章启今日本该在京外的丰镇安营休整,明日才入京。
可是才落脚,就收到了戚鼎的传信,信中提了一句虞秋烟问药之事,他心中不安,当即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他一路心惊胆战赶到宅院,在院中看到她脸上被浓烟熏得跟花猫一样,肩上也湿透了,狼狈地跌跌撞撞地跑进他怀中——
抱紧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多么担心她会出事。
自责和愧疚,甚至不知所措。
他害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甚至不敢在房中多呆。
直到戚鼎从屋外赶回来。
……
“前阵子,虞小姐在西市食楼见过盛家的小姐,至于是何事,属下无从得知。”
戚鼎在书房中肃声继续道:“听戚九所说,虞小姐今日前往洗砚斋时虞二小姐要跟着,虞秋烟却佯装生了气,不愿意带着她。且据属下所知,虞小姐日前特意问过旁人遇到火情如何脱身,且她借由戚九从属下这要走了不少醒神的丹药、解药……”
“她像是早知会发生什么。属下查到她和盛家小姐传过信件,许是因为这个缘故……”
戚鼎也是今日在事情发生之后才明白过来,虞秋烟分明是以身为饵。
但就算明知会发生什么,在这样的险境面前,也很难保证万无一失。
很难想象虞秋烟一个人竟然有那样大的胆子,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仍旧往圈套里钻,宋成毓那样的疯子,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戚鼎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
他讲完却见章启看着手中的信件发呆,不置一词。
想起那宅院中的情形,戚鼎继续道:
“卫所的人虽扑灭了火,但院中两人早已回天乏术。
若属下所想不差,那男尸手部受伤应是宋成毓,女尸只怕是盛家小姐……两人都被灼烧得面目全非,仵作仍在查验,火势是由屋内而起的,从门外抓住的小童也验证了,他自言是受宋公子所嘱托,从外锁住了房门……”
戚鼎越讲越发觉得心里没底。
“是属下失职。今日才意识到虞小姐的计划。”末了,戚鼎自责道,“属下愿意领罚。”
章启沉眸看着手中的信件,缓缓放下。
“你该庆幸她没事。”他走之前只交代了这一件事,戚鼎都没有做好。
“下去吧。”椅子上坐着的人,沉着眉回道。
戚鼎走后,章启才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一路疾驰入京,还是晚了一步。
他担心她出事,整颗心系在她身上,心绪大动,一直心惊胆战,见到她之后仍旧惊魂未卜。可如今,戚鼎却告诉他,她是以身为饵,明知是圈套仍旧不惜只身犯险,她怎么敢?
戚鼎或只是震惊虞秋烟的胆大,而章启却更为了解她的脾性,她看似有备无患,可所作所为却更像是一种不惜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自救。
章启原本以为春狩那一日对她造成的阴影已经散去了,却没想到她明知宋成毓有害她之心,仍要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