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利边说边撇嘴,要他说,就该报官治治这帮乞丐,不然还无法无天了,店家没点儿靠山,就得给他们上贡,否则就堵在铺子门口讨钱,赶客影响生意,这孽作的,跟山匪强盗差不多。
不过,这店家也不知能找来哪儿路官差,若是遇着那拿钱才办事的,就更倒霉喽。
这些个官爷可比这些乞丐要得多多了,且难摆脱,没准儿人还盼着乞丐天天来,你天天报官,就逮你一只肥羊一直薅呢,可怜哟!
这头杨子也下了车,一手牵马笼头,一手拨开人,慢慢往前挪。
吴熳带上帷帽,掀起?帘角,往人群中?央看了一眼?,只见?酒楼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和领头的乞丐脸红脖子粗互哽,乞丐群最外围,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可不正是给她回报朱尔旦消息那两个孩子。
半大小子燕平脸上佯装嚣张,手下却?紧紧护着小孩小幺,站位极靠人群,应是一个不对劲,就打算钻入人群跑路。
还算聪明,吴熳点点头,又瞅着一圈其他乞丐,没见?眼?熟的,应不是与她合作那个丐头手下的。
看来,情况并非兆利猜测的酒楼“没上贡”,多半是有人花钱找乞丐故意来闹事的,这俩孩子赚外快来了。
吴熳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拿出?周婆子给她准备的钱袋,敲敲车壁,嘱咐兆利,抓一把?钱,悄悄给那最小的乞丐去。
给多了,怕他们也守不住,拿几个大钱去喝碗热汤,买两个包子饱肚也好,不见?那小幺儿脸颊通红皴裂,还挂着鼻水,怕是又饿又冻的。
胤礽见?妻子行事,也凑过来,掀帘看了看,只见?兆利将那小乞儿拉进人群里,悄悄往他衣服里塞钱,又指了指马车,小乞儿对着马车深深打恭。
便出?声?道,“那小乞儿年岁看着不大,养生堂应是收的。”若妻子想,他可以着人将他送到养生堂去养着。
养生堂就是这个世?界的孤儿院,小幺去了可能不用挨饿受冻,但吴熳猜小孩多半不愿意,他和燕平相依为命,感情应很好,她不想擅作主张。
只说,“京中?铺子收拾出?来,要找学徒、伙计的吧,你把?那个半大孩子招了,我每月免你一两银子租金,等?小的那个大些,也招进去,再减一两。”
胤礽听完微愣,又失笑?,“大奶奶好大的手笔呀!”
吴熳怎不知他是嘲笑?,只正色道,“这是很公道的价格。”
学徒、小伙计工钱不会超过五百个大子,她给一两银子,已经含了燕平的工钱,和贾琛家人招人的跑腿费及培训费,很公道合理?。
胤礽见?她面色平静,一本正经,眼?中?笑?意铺满,又怕逗恼了她,忙抚嘴止笑?道,“大奶奶想行善事,为夫哪能袖手旁观,这二两银子,为夫出?了。”租金还照原价给她这个东家。
吴熳只推开他,声?音平静拒绝,“亲兄弟明算账,夫妻也一样?。”
何况她此行是为吴漫行善积德,他出?钱,怎能算得吴漫的功德。
见?人神色认真,胤礽稍收敛了笑?意,只跟外面兆利说道,“大奶奶的话听清了吗?”
只听兆利笑?答,“爷跟奶奶放心,小的听清、看真儿了,一定把?那小伙计招来!”
吴熳这回满意了,又掀帘回头看了一眼?,这回想的就不是两个孩子的生计了。
她忆起?上回小幺说的从朱尔旦家跑走?那女鬼,也不知是善是恶,若这李二姑娘查无此鬼,是否可以找那女鬼练练手。
此刻的吴熳,怎么也想不到这两鬼,会是同一鬼。
天色渐暗,马车还在慢行,路上,四人用炉子烤了饼子,烫了酒,吃饱喝暖。
及至行到一个名?叫红花埠的村庄附近,方停下,兆利和杨子点了两盏马灯,挂在左右车檐照明,又燃起?两支火把?。
两人只见?大奶奶熟练佩戴马刀,大爷还扔了一把?给兆利。
兆利手里握着冰冷的刀鞘,打了个冷颤,心里纳罕,大爷大奶奶这是准备干甚?
这马刀,他只跟着大爷在草原上杀狼的时用过,今儿,二位主子夜黑风高去寻李二姑娘的坟头,已是极奇怪,为何还要带上此刀?
就是带把?铲子,也比这刀说得过去……兆利默默想着。
说实话,大爷命他打听李二姑娘的坟头所在时,他就在揣度主子的用意,若是其他男人遭遇大爷所遇之事,又打听给他戴绿帽女人的坟墓,那他必能断定,此人欲刨坟泄愤。
但换做自家大爷,就绝无可能,大爷霁月光风,最是磊落,绝不会做此没品之事。
如今,换了大奶奶,他又拿不准了,只默默把?马刀别在腰带上。
夫妻二人也不欲同他们解释,否则,原本不怕的人,心中?存了固有印象,遇上点儿风吹草动?就胡乱联想,慌乱行动?,反而?误了事儿。
于是,等?穿戴装备齐全,两人在夜色中?对视一眼?,吴熳点头,便带着兆利转身去了。
只听男人在后面嘱咐道,“多加小心,有事就吹哨。”
两人身上都带了驯鹰用的哨子,早已约定好了哨音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