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胆子!”天子一拍桌案,众臣惶惶跪倒,台上的伶人手足无措,也怦然跪地。
“良时佳景,陛下何必动怒呢?”贺重玉全然不动,淡淡劝说。
“这戏目编得不好,怕是污了陛下的眼睛。”王吉及时地打了圆场。
诸位大臣都期盼贺尚书赶紧就着台阶下,就算有怒气,事后清算也不迟啊,这可是众目睽睽,万一她声势隆重,让他们很难做的!
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贺重玉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台边……
完了!要出命案!这是很多旧人心中的想法。
照贺重玉原来的性格,她会怎么做呢?大概是掀了戏台,将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暴打一顿。
但如今她不是被姐姐荫庇的小女孩儿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再三思索,只要她一皱眉,第二天就有人揣摩她的意思,为她处理掉这些戏子,而她什么都不用做。
可她只是走到戏班主身边,说了一句话。
“姐姐最不喜菡萏,戏文里折菡萏那段改了,改成采忍冬草,姐姐爱忍冬草。”
她说完便走了,风平浪静,教旁人唏嘘不已。
世人皆有评判,可说起贺重华,这是个无解的话题。
贵妃不幸,百姓也不幸,贵妃好歹是享了多年荣华富贵才死的,百姓连一天荣华富贵都没享过,也死了,白骨一具,幕天席地。
可是为何非要比较谁的不幸更多?他们为何不去声讨把不幸降到他们身上的人?
台下的世人推搡谩骂,相互指责,台上的主人扶额浅笑,只当看乐。九尺御座高台,便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将两拨人彻底分隔。帝王如观偶戏,他们都只是帝王手上的偶人。
久居高位的帝王从未想过,偶人有一天竟也提三尺剑,踏六重云,登九尺台,到他面前,只为教他感受红尘白刃穿心而过的痛楚。
无所顾忌地率先离场后,贺重玉漫无目的走在长街上,就近折入一家酒馆,饮至天明,东倒西歪地回府,完全将早朝抛在了脑后,把天子和朝臣晾了一早上。
……
所谓权臣者,加封九锡,剑履上朝而不拜,但教此时守在门口的内监来说,贺尚书才是真权臣呢!
贺重玉听见天使传召,只是懒洋洋地回道,“不去,要事明日再议。”她甚至没睁开眼皮。
内监苦着脸回来向天子禀报,朝清殿中诸人皆装聋作哑——算了算了,贺尚书也是情有可原嘛!但思量的目光却在赵恪身上游离,毕竟这一出可跟太子妃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