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昭儿。”
月光照不进牡丹帏帘里,司徒云昭的眼角流下的一滴泪。
第154章静玄
寒山寺不似冬日时,悬崖峭壁,冰天雪地,山间的树也光秃秃的,处处是冰痕雪迹,这次再踏入此地,已然是艳阳高照,溪流蜿蜒,树木之茂盛,可遮天蔽日,处处是春夏。
一转眼,竟已半年过去了。
冬日里梅花旁,唇红齿白的女子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里,又想起那时的她,冷淡又刻薄地待她,要她主持朝政,又要她庇护皇帝太子,还要她暂时放弃皇位。实在是不怎么好的回忆呢。
像是“报复”般的,司徒云昭忍不住眉目间也冷淡起来,“朝政繁忙,实在不必今日就前来。”
司徒清潇听她语气冷淡,有些疑惑。转过头来看她,入目便是那张故作冷淡的小脸,随即眼睛弯了弯,两只手挽上她的胳膊,见她脚步慢了下来,跟着也停了下来,不理她的冷淡,反而柔柔地问,“是不是累了?”自从夏宴过后,因为那夜司徒云昭心悸的缘故,司徒清潇总是格外小心地照料。
回忆起这几日司徒清潇无微不至的照顾,司徒云昭再看她,早已不是曾经横眉冷对的司徒清潇,如今无微不至担忧着的模样竟很是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没有。我身子早已没事了,你不必如此担心。”明明她比自己身子更弱些。
“此事如何能耽搁呢,我想为你求一道平安符,保佑你出入平安,健康顺遂。”司徒清潇嗔她,“况且,你也该出来散散心了。你忧思甚重,日夜劳心伤神,又加心悸,我怎会不担心?”
司徒云昭神情严肃了些,目光如炬,直看到她眼底去,“是不是二公主与你说了些什么?”
司徒清潇知道有些事情她未必想让自己知晓,她抚了抚她的脸,“不是。只是我自己想这么做,我发现一直以来,是我爱你太少了,照顾你太少了,连你的心悸我都不甚清楚。”
温柔熨贴入心,她抚了抚她的手,笑意直达眼底,“那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心悸从不曾犯过,如今你日日在我身边,我怎会不好?”
的确,有司徒清潇在身边时,司徒云昭总是睡得安稳,不曾噩梦惊醒,也不曾犯过心悸,司徒云昭的身体状况,也算是密辛,不得为外人所知晓,所以在此之前司徒清潇一直不知道具体状况。
“所以,”两人面对面,司徒清潇为她整理着衣领,“你从今以后,必不会再犯心悸,我会日日在你身边,但愿我真的有这样的作用。”
寒山寺上,佛门清修之地前,两人面对而立的温柔模样美得像是一幅画卷。
几个侍从跟在后面不远处。苏叶摇头晃脑地道:“当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连茯苓从来不起波澜的眼中都泛起了一丝涟漪。
山瑾也感叹:“日子过得真快,还记得上次随着主上来这里的情形。”冬日新岁前,当日冰天雪地,两人尚且剑拔弩张,如今半年过去,暮春时节里,两人柔情相对,终成眷属,数年的思念和爱恋终究是有了一个完美的结果。
两人一言一语,不善言辞的茯苓始终没有开口,苏叶望过去,自己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大概是半夏,也因了半夏皆不喜平南王府的人,后来却单单对那个人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对平南王府的一切,也改观了不少。
回忆是伤感的,但所有的一切,并不是过不去的,只有眼下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来到了佛堂寺庙,规模宏大,红墙黄琉璃瓦,黄色为五,为土,红色为九,为火,寓意九五至尊,是真正的皇家寺庙。佛堂里宏大的佛像排列,令人心生敬畏。
司徒清潇突然发出一声轻浅的笑音,“你还记得你当日在佛前,许了什么愿么?”
“本王要改弦更张,要你司徒一族永无宁日。”司徒云昭一字一句。
“那你如今,可还这么想?”
司徒云昭又一次抬头看着佛像,似是离经叛道的宣布,又像是承诺,“只要他们不妨碍本王的皇位,那他们是生是死,本王倒也不必去一一计较。”如今她已改变了要将司徒家无论是否无辜,都要人人被置于死地的想法了。
有罪的人应当惩罚,无辜的人应当放过,司徒云昭一向忧国爱民,福泽于民,无辜的人,即便生在了帝王家,也依旧是无辜的。
她已经把对这个姓氏、皇族的恨意,转变为了对于某些有罪的人的恨。
司徒云昭低头蹙眉,“你当日一定心里厌恶我这句话吧?”
“没有。”司徒清潇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我当日在想,你可真是离经叛道,在佛祖面前都敢妄言。”她在其中拉扯纠结,可却没有厌恶她的话,甚至还觉得她天不怕地不怕、站在权力之巅,离经叛道的模样,甚为动人。
司徒云昭似是不相信,转过头来看她,却只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亮与爱意。“你当日……也是这般,喜欢着我么?”
“是。”司徒清潇明明白白地承认,“每一刻,我都喜欢着你,只是如今,更确定自己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
司徒云昭盯着她美丽的侧颜,有些愣怔,“那日在这里,你许了什么愿?”她记忆犹新,当日三公主的第三个愿望,留给了自己。
司徒清潇闭上眼睛,念出了这句话:“一愿大齐风调雨顺,二愿父弟身体安康,三愿自己早日了却心中夙愿。”她睁开眼睛,也转过脸来,“如今你必定知道,我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了吧。是愿你平安顺遂,即便我t知道,这个愿望与第二个愿望是相悖的,但我还是为你许下了。”
司徒清潇看她沉默着,于是笑着调侃,“如今我得偿所愿,想必是心诚则灵,或许我许第三个愿望的时候,心更诚些。”
或许不是自己想明白了,而是自己心里的天平已经无数次倾斜向司徒云昭了,只是直到现在,自己才敢承认。
“潇儿……”司徒云昭语气有些艰涩。
“昭儿。”司徒清潇却平静地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去考虑任何人。”
司徒清潇跪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向佛祖重新许愿,又求得一道平安符,亲手放在司徒云昭的袖中,皱皱眉,又有些不放心,轻轻笑了笑,道:“今日回去我还是给你缝在袖中吧,若是个不小心,丢了,那便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