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就要被赶出去了?
可是千颉还没死,而她仅剩的妖力并不足以支撑她再散一次神识进来对付他。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
奋力挣扎间,她看到如春日般温润和煦的大量记忆碎片中,突然出现了一小块灰色的碎片。很突兀,像苍翠繁茂的枝头上悬挂着的坏果。
明明这么显眼,为什么刚刚她没有发现?
必然不是因为她刚才那段明确的请求,而是……
而是已经没有必要再封尘了。
她操控着意识飘过去,只是没想到刚把那段记忆攫取进脑海,眼前就冒出了一大片刺眼的白光。
滞后的痛觉在此刻悉数回到她的身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方才散开神识的地方。
鬼蜮般阴森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被驱散,取而代之是是头顶上翻卷着的火云,将黑夜照得像白昼。一列列装备精良的羽族妖兵正越过她身旁,井然有序地将整个奉妖殿团团围住。
另有一队后勤兵正在处理宫道上断裂的冰柱,一瞬间,这座原本充满了死气的妖宫竟然充满了活物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攻击她,方才的厮杀仿佛变成了一场梦。
现在,他们处在同一个阵营。
而那座被封冰住的庞大妖境,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奉妖殿又恢复了原貌。
就连周围穿透骨髓的寒意也渐渐被化开,元汐桐暖和了过来。
随即她才意识到,感到暖和是因为有暖流在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心口。她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悬在她胸前,掌心有紫光缓缓朝她流淌。
被冻得僵直的脊椎亦被一只臂膀揽住,这让她多少觉得骨头没那么疼了。
空气中弥漫着大火过后被雨浇湿的味道,很杂乱,也很陌生,唯一令人安心的是来人身上好闻的香味。
是哥哥。
他信守了对她的承诺,他没事,他真的追上了她。
但元汐桐只安心了一瞬,便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看向他。
结果她这副透支妖力过度的身子实在是有些不济,扭个头而已,她都疼得差点惊叫出声——没叫出声是因为她一张嘴便感觉喉头有血气在上涌,直接就这么爆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别乱动,你身上伤口很多,”揽住她的那只臂膀在此时收紧,收得她动弹不得后,这人才低声说道,“要花一会儿功夫才能全部弄好。”
天幕上洒下的光芒收敛在他脸上,他却并未和她对视,眼睛只盯着她破损的衣料,颦着眉去查看她交错纵横的伤口。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乱来成这样的,经脉都亏成这样了,还不怕死地散出神识进入了那座妖境。
方才元虚舟从她袖口搜出了几个空药瓶,才意识到到在宫墙外她那么快恢复过来是因为连磕了几大瓶药。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责怪自己没保护好她,紧要关头将她推出去往前走,还是该责怪她走得太过激进冒险。
有心疼的情绪梗在喉头,他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元虚舟这边不再说话,元汐桐却无端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她发现他的眼睛,并未恢复成她熟悉的黑瞳,还是冷冰冰的金色。
每次他的瞳孔变成金色,他都会变成另一个人。
“你……”她犹豫着开口,“你……认得我吗?”
“……”
元虚舟终于抬眼,看着她堪称是灰头土脸的面庞,皱着眉头发笑:“不认得了,要不姑娘你自报下家门?”
这话说得……
元汐桐撇撇嘴,信口胡诌道:“我乃南荒少主,你是我小时候捡回来的奴隶,专门伺候我的。以前我走到哪里,你就得跟到哪里,以后也是一样,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脑子转得这么快,看来神魂没有受损,”元虚舟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唇瓣上的血痂,“奴隶?挺好。多谢你这么快就给了我一个新身份。”
被这样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元汐桐才敢确认,他还是原来那个元虚舟。
但不管怎么样,他仍旧全须全尾地在她身边,甚至比之前看着还要精神,元汐桐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轻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