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了眸,又重新端起了刚刚搁在案上的杯盏,自顾自地喝了几口温水,像是并不曾留意到他眸中显而易见的征询一般。
虽低垂着眼帘,但她也不难感觉到,那人仍看着自己。
那道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动过的目光,让衔霜觉得不自在极了。
霍则衍一直盯着她看做什么?
福顺适才问的人分明是他,又不是她!
他就这样把问题抛给她,算什么意思?
而且,他不是皇帝么,想不想留下,要不要留下,自己定下便是,难道他连这样的决定都做不了么
她捏着手中的杯盏,在心中默默想着。
在诡异地安静了许久后,屋外又再度响起了福顺的声音:“是,奴才明白了。”
“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不是,里头这明明都没人说话,他怎么就明白了?
衔霜暗自想着,又将杯盏举至了唇边,却发现手中的杯盏不知何时,竟已经空了。
随着屋外脚步声的渐渐走远,本就安静的屋内也愈发寂静了起来。
她的面庞也在这片悄无声息的静谧中,一点一点地,愈发红了起来。
说起来,她和霍则衍两个人之间,也确实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再……
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的从前的那些种种细节,让她的耳垂亦跟着有些发烫,也让她赶忙止住了继续回想。
不过,霍则衍的身子既已然康愈得差不多了,那今晚……应当是可以的吧?
衔霜想着,也悄悄地用余光,望向了那个人。
见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她也不觉间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是现下就要开始吗?
这样的忽然,也不先说几句话铺垫一下,就这么直接开始吗?
那,那她一会应当说些什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霍则衍却忽而出了声,比她更先一步打破了屋内这片静默。
“衔霜,你早些歇息。”他轻声对她道,“我今晚,去偏殿睡就好。”
闻言,衔霜险些没拿稳手中的杯盏,若是里头还盛着水的话,这时候也一定会泼洒出来。
她放下了杯盏,也抬目看向了他,好半晌后,才从牙缝中勉强挤出了一句:“……随便你。”
听着这句话,看着她的面色,霍则衍犹豫了须臾,方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
“衔霜,你……是不高兴了吗?”
“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衔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反问他道。
“你既然想去偏殿睡,那你就直接去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听着她的话语,霍则衍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也未说出来。
若是可以,若是衔霜愿意,他当然想留宿在她的寝房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极尽亲密地揽着她的腰身,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同入眠。
他们二人分离了那样久,今日乍然通晓了心意,无论是心理上,亦或是身体上,他都极其渴望着,能够和她更亲近一些。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衔霜难以抑制的欲念,却又偏偏不敢让她看见。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更不敢和她同榻而眠。
她好不容易才在今日将将松了口,答应与自己重修旧好,他不想让自己在她眼中,显得这般急不可耐。
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太过唐突轻浮,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今日送她回来,留在这里,为的就是这个。
更害怕她会因着自己的冒犯,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不快,后悔今日同他说过的那些话语,再度厌极了自己。
只是眼下,看着衔霜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霍则衍不由得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做错了,惹得她生气了。
他虽能隐约听出,她说的那些似乎是反话,但到底还是猜不透她此刻的心思,也不敢再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