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世一样,容津岸平日看上去并无异样,若是不知晓的,甚至不觉他身上带伤。
但那处伤口十足严重,叶采薇今生亲眼所见,自知那不会是三五日便能痊愈的伤口。
正想着,容津岸已迈入屋中随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出声将她唤回了神:“坐吧。”
叶采薇心口一紧,这才想起自己喜滋滋跟着容津岸入了屋,却是并无什么事要找他。
眼看着容津岸在她坐下后又自顾自倒了杯茶坐在她身边,好像下一瞬就要说:“找我什么事?”
叶采薇毫无头绪,迷茫地眨了眨眼,却见容津岸茶杯到嘴边忽的又放下,径直侧头看向她,沉声直言问:“你大半夜找陈颂知干什么?”
叶采薇怔然,刚在心下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又被瞬间推翻。
她的企图竟是早就被容津岸看穿了。
既是被看穿,叶采薇便也不再纠结。
新的说辞很快在脑海中成型,她镇定抬眼,编的谎话张口就来:“听六子和阿毛说,这位今日前来的陈军医本是江州人,多年过去我不知表亲家是否还住在母亲所说的地方,他们也算江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我想着陈军医或许会认识,便想着向他询问一番。”
话音落下,叶采薇观察着容津岸的脸色,竟是比方才还沉郁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满意她这套说辞还是压根就不信。
不过容津岸既是不承认心中在乎她,又何需在乎她夜里找陈颂知干什么。
顿了一瞬,叶采薇还是补充道:“因着今夜士兵们入住,我只得待到大家歇息了才去寻陈军医,一耽搁便已是这个时辰了。”
容津岸仍在沉默,静静凝视着叶采薇,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
仅是听六子和阿毛说陈颂知为江州人,她便在客栈门前那般看他出了神。
手里捧着他送的碗筷,饭席间视线却再次明目张胆地看着陈颂知。
分明前一刻还在说是为找他才去了陈颂知屋门前,这会又毫不心虚承认了自己前后矛盾的谎言。
那眼下这话,又是真是假。
她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容津岸不见叶采薇半分慌乱心虚之色,倒是自己心绪越发沉闷躁动。
本是心中有郁,但不过片刻,还是耐不住性子打破了沉默:“陈颂知不是江州人。”
叶采薇略微讶异地微张了唇,眼眸放大像是未曾预料到似的:“是吗,那便是六子和阿毛说错咯。”
把事情推到两个年轻士兵身上叶采薇也一点不觉愧疚。
她的确不知陈颂知究竟是哪里人,方才的说辞不过是随口一说。
于她而言,他就是容津岸生前的一个部下罢了,连他是随行军医之事也只是今生才知晓的。
看着叶采薇这副模样,容津岸心中躁意更甚。
这个满嘴谎话的小姑娘,压根就像是在把人耍着玩似的。
刚做过治疗的右腿开始隐秘地泛着刺痛,袖口下的指骨不自觉收紧握成拳。
容津岸脸色逐渐阴沉起来,还未开口,耳边忽的传来带着烟南软调的柔声:“其实,我也的确有事找你,但……”
容津岸抬头:“但什么?”
一阵窸窸窣窣声,叶采薇垂着头在腰间的荷包里翻找一阵。
再次抬头,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圆盒,看着精巧像是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却又并无普通胭脂水粉包装得花哨。
伸出手的那一刻,叶采薇觉得有些肉疼,但面上丝毫不显,只继续温言细语道:“但不知你是否用得上,所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给你。”
容津岸一愣,方才阴沉的脸色在瞬间消散大半,怔然看着叶采薇手中的小圆盒,一边接过一边问:“这是什么?”
容津岸面上的紧绷在此刻彻底松缓下来,瞳孔紧缩一瞬又放大,圆盒拿在他的大掌中显得格外小巧。
所以是那次买打糕时一同买下的吗。
容津岸粗粝的指腹摩擦圆盒盒身,没急着打开,只语气淡然问:“那为何现在又给我了?”
“伤口很疼吧。”叶采薇眸中有光,视线却好像透过眼前的容津岸穿梭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未曾见过前世容津岸因腿伤疼痛到难忍时落魄模样,却曾在门前听到过他隐忍到极致却仍是无法完全掩下的沉闷痛呼声。
能让那个向来沉稳克制的男人疼痛至此,甚至需要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房门中承受,她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