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院长重新戴好老花眼镜,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神。
他低垂着头,佝偻的身躯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悔恨,声音低沉地说道:“时至今日,我的罪孽太深了,害的白婉茹与刘飞升母子二十年来无法相认,今天白依山又遭遇车祸,恐怕这辈子很难再醒过来了,这让我更是感觉对不起白婉茹。”
刘院长猛地抬起头,很严肃地说道:“如果不能让白婉茹认回她的儿子,我死也不会瞑目。所以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我疑惑了一下,问道:“刘院长,你把真相都告诉我,是希望我转告刘飞升?”
刘院长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急切:“我想过直接找白婉茹说出一切,可我实在没有脸面跟她承认,就是她眼中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抱走了她的儿子,我还假惺惺替她分析各种可能性。我想告诉刘飞升,他其实是白婉茹的儿子,让他去找他的亲生母亲相认,但是我找不到刘飞升的下落了,我想,既然你喝下了他的毒药,那你肯定知道他现在躲在哪儿吧。”
我正色道:“没错,其实在来刘院长你这里之前,我正准备去见刘飞升。”
刘院长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太好了,你见到他后,务必将一切如实相告,让他放下对白家的仇恨。”
刘院长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你中的毒,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研制的临时解药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起码可以保你五天无虞,我抓紧联系我以前那个天才女学生,再加上老头子我毕生所学,绝对会保你平安,你……你放心……咳咳……”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削的身躯猛地前倾。
刘院长颤巍巍在口袋中拿出一块白色手帕,捂住嘴巴,咳嗽声愈发猛烈,响彻整个办公室,仿佛要将五脏六腑一同咳出。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气来,原本就佝偻的身躯更加蜷缩了,瘦骨嶙峋的脸颊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刘院长惨然一笑,缓缓展开手帕,展示在我面前。
帕子上赫然是大片刺目的鲜红血迹,夹杂着几点暗色的内脏碎片,触目惊心。
刘院长苦笑道:“我自幼体弱,特意学习医术,虽治好了无数病人,却始终治不好自己。如今上了年纪,身体更是越来越差,恐怕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即便白明轩今天不辞退我,我也早打算卸下担子,找一处偏僻农家了此残生。”
刘院长突然用尽余力抓住我的手,那双手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冰冷而坚硬,指节硌得我手腕生疼。
他的眼神却炽热而恳切,像是将毕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这一生,怕连累他人,从未敢娶妻生子,刘建中一直极为尊重我,我有几分把他当作儿子看待,故而犯下大错。我哪天要是死了,也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唯独放不下的,就是对白婉茹和刘飞升的亏欠,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母子相认,稍微弥补我当年对白婉茹做出的错事啊。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一切真相告诉刘飞升,让他和白婉茹相认,这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刘飞升,让他从仇恨中得到解脱。”
虽然刘院长说得真切,可是我却在想,如果把这些真相告诉刘飞升,对他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是在几天前,这些真相让刘飞升知道,一切还可以挽救,我大概还可以看到母子相认、兄弟和解的温情戏码。
但现在的刘飞升已经形如枯槁,生命之火接近熄灭,就算白婉茹站在他面前,估计都认不出那个老头是谁。
而且刘飞升可是用戒指透支了全部生命力,绝对无可救药,注定要在今天就死去,无人可以改变这个结局。
这时候让刘飞升知道,他居然是白婉茹的亲生儿子,无异于杀人诛心!
他恐怕连面对白婉茹的勇气都没有,只会死不瞑目,在无限的痛苦和悔恨中,带着不甘离世。
刘院长还在哀求:“同学,你一定要告诉刘飞升,跟他说,我对不起他,我更对不起他妈妈白婉茹。”
看着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心情复杂,客观评价,刘院长虽然犯过大错,但至少出发点是善意,抛开他和白刘两家的这些恩怨,他一辈子悬壶济世,救人无数,也算得上功德无量。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听着他的哀求,我又怎么将残酷的现实和盘托出?
怪只怪他将真相吐露得太晚,事态已无可挽回。
我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刘院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真相转告给刘飞升,不负你所托。”
刘院长露出欣慰的笑容,浑浊的眼中泛起一丝光亮:“老头子我看了一辈子人,小伙子,咱们虽然才刚认识,但我一眼便知,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要相信因果循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好福气的。”
我是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