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声音带哭腔,“你痛不痛?”
“没关系,继续吧。”那声音低若游丝,若非四周死寂,她又贴在墙上,根本无法听清,“这本是我们的传统。”
槐娘子心道:什么传统?她怎么不知道?
“嘎吱嘎吱”声复又响了起来,中间夹杂儿子的呻·吟,儿媳的哭泣。
槐娘子听得心惊胆战,正犹豫要不要偷看一眼,却听儿子说:“新婚之夜,你一定要把我吃完呀,骨头若嚼不碎,让我娘给你炖汤去。”
“呜呜相公。"
“为了孩子,什么都是值得的。”
槐娘子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推开窗户。
红烛高烧,蜡烛垂泪,烛光映得满室通红。地上、墙上、桌上、窗上,全是猩红的血。
浓烈的腥气扑面冲来,她的儿子躺在窗上,被咬得只剩下一个脑袋,儿媳手里拿着一截腿骨,双眼流泪,啃咬上面挂着的肉。
新娘抬起绿油油的脸,狭窄三角脸上,一对鼓起的复眼幽幽发光。
它张口道:“娘,还剩点骨头,你给我熬汤吧。”
“啊——”
一声惨叫惊得鸟雀纷飞。
妇人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
这样的惨叫声不独在一家响起。
许是一场大闹,撕破云螭的伪装,每一户的家里都响起些古怪声音。
虎班头悄无声息从高墙跳下,双足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墙上有个小花窗,月光照着雕花的影子洒在老人斑白的头发上。
班头本是带着人向县令陈述云螭闹妖鬼一事,可悄悄在县令府邸里转了圈,只看见榻上鼾声震天,睡着头雪白的大肥猪。
府邸里其他人,也俱是变成鬼魅模样。
班头连夜跑了出来,对着雕花窗牖,压低声音,道:“老婆婆,你在这等我片刻,我给你寻个梯子来。”
“奥。”老人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要梯子呢?”
“墙这么高,你爬得上来嘛。”
话未说完。
他瞪大眼睛,看着墙壁如同柔软的水液,老人脚一抬,便穿透水墙,走了出来。
“穿墙术!剑仙的奶奶,自然也是高人,”他拉着老人的手,“有这本领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爬墙,婆婆,你说两位剑仙哪儿去了?”
老人双目混沌,又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我饿了。”
虎班头叹口气——看来就算是剑仙的前辈,也会有老的一天。罢了,云螭这么多妖魔,他好人做到底,先把老婆婆送到个安全地方,给她找点吃食。
“前面那户我认识,是个实诚厚道的人家,在云螭卖米很多年了,断不可能是妖魔。我以前还救过他们小儿子的性命呢,今夜有难求一遭,他们应该会收留。老婆婆,你等着。”
虎班头刚要敲门,却福如心至,把手收回来,低头顺着门隙往里望去。
烛火幽幽。
憨厚厚道的老板立在柜台前,还在算账,边算边说:“不对账不对账。怎么都对不上?”
忽地他拿起旁边菜刀,顺着自己肚子一拨,扯出把新鲜肠子心肝脾肺,统统放到称上。
再一称,他露出笑容,欣慰点头:“这下对账了。”
班头忍住喉头惊呼,慢慢转身,飞快而安静地拉着老人走远。
“没想到倪掌柜藏得这么深……不要紧,”他在另一户人家门口停下,“这是田六儿的家,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衙役,平素还老老实实喊我一声师父,肯定愿意借给地方给我们歇一歇。”
这次无需要从门缝偷看了。
田六儿就坐在窗前吃饭,舌头一伸,从嘴里弹到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