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十四岁进的宫,如今已五十有馀。膝下无子,也没别的想法,只愿馀生能伺候在娘娘身侧,便足矣了。」
「家里可还有兄弟姊妹?」
「少时家中发了大水,老奴命大幸免了这场灾难,家人却都陨命于那场灾难中了。」
陈皇后轻叹:「你也是个苦命人。」
嬷嬷只觉她今日有些不对劲儿,以为她是为了陈家退兵之事忧心,「娘娘可要回宫去了?」
「皇上派本宫来这里劝陈家军退兵,便是没有可能再回去。」
嬷嬷将她脚上的水渍擦干,神情复杂:「那娘娘为何当初要答应?」
「本宫也觉得,二十多年太漫长了,不想再恨下去。」
「娘娘……」
陈皇后取下头上了金簪,递到了老嬷嬷的手里:「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你的,这个你收着吧。」
嬷嬷受宠若惊,慌忙跪下磕头:「奴婢命贱,使不得这么名贵的簪子,娘娘折煞奴婢了。」
陈皇后看她惊慌的模样,只道:「主仆一场,留个念想罢了。」说着将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髻中。
嬷嬷眼眶绯红,只得受了这恩惠。
*
两日后,封越带领的陈家军势如破竹,攻破了山海关。
守城的将军并未多做抵抗,大元如今最能打的便属元家军,他们的将士虽然每日操练,但一直守在这城内,大多没有过实战。
若真和陈家军对抗,不过是以卵击石,只有死路一条。
他爱惜自己手下的士兵,将封越他们放进城时,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滥杀无辜。
封越看着单膝跪在眼前请命的守城将军,说道:「有君子的慈悲,却无将士的忠诚。」
守城将军拱手道:「属下忠的是大元百姓,也忠于封氏江山,何来不忠之说?」
封越听罢,不由笑了声,便先收押了他和他手底下的兵。
皇后站在城门之上,亲眼看着陈家军浩浩荡荡,杀气震天,就那么轻易的入了城。
今日雪小了许多,但北风依旧,从脸上呼啸而过,冷如刀割。
封越将收押整兵的事情交给了陈岁安。
陈岁安见他跃下马,策马上前的两步,欲言又止。
直到他身影走远,陈岁安这才策马追了上去:「阿越!」
「怎么了?」
「你把她带下来,别伤她。」
封越失笑,「怎么会呢?城楼上风大,我只是劝她下来。」
听到他这么说,陈岁安这才放了心。
封越拿了大氅步上了城楼,远远看了皇后许久,直到她转过脸看向他,张着嘴不知道说了什么,风太大了,他听不清楚。
于是封越走近了些,迟疑了会儿,将手里的大氅给她披上。
那一瞬,陈皇后眼里闪烁着泪花,又很快被风干。
「母后,你怎么哭了?」
陈皇后下意识抬手揩过眼角的湿润,笑道:「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往,难免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