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儿脸一红,啐道:“什么七十二般变化?你才是那古灵精怪的孙……孙猴子!”
李逍遥将她手腕高高举起,凑在掌心里吻了一吻,道:“好,你不是孙猴子。我是猪八戒,你是嫦娥姐姐。那么刚才是你救活我了?”
赵灵儿想起那秃头的蠢相,“咭”地一笑,点点头道:“我见你给……给那位姐姐伤了,急得没法。幸亏我这傻丫头灵机一动,想起师父过世前,传过一门‘赎魂’的法术,那时因尚未练熟,从没敢试过。……还好,这法术当真有效,不然我……我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说着眼圈渐渐红了。
李逍遥脸上笑容渐渐淡去,又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心下大为感动。
要知内家功夫最难把控,若然未经练熟便强行运用,实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赵灵儿救人心切,居然不顾安危,当真对自己一往情深之至!
这一刻四目相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俱都化作了脉脉的眼神。余晖淡淡,照得柳梢一片金黄。微风袭来,黄浪起伏,只闻树叶的沙沙之声。
过得良久,李逍遥缓步走至树下,将那女郎所遗的长剑轻轻拾起,翻覆验看。
那剑其薄如纸,通体晶莹,舞动之际,清光四射,端的是一把宝剑。
赵灵儿伸手接过,只见剑柄上镶金嵌玉,极尽华丽,镌着三个篆字:“越女剑”,当下忍不住赞道:“好剑。”
李逍遥一撇嘴道:“剑是好剑,至于人么……嘿嘿,嘿嘿。”随手将那剑同自己的剑一并包好,收入囊中。
二人一路西行,说起那女郎的刁蛮泼辣,李逍遥犹自恨恨不已。
待进了城,天已大黑,二人竟日未餐,早都饥肠辘辘。
那苏州城自春秋之时起便为吴中胜地,千门万户,五方辐辏,目下虽逢明末乱世,却依旧不减昔年侈靡。
李逍遥领着赵灵儿一路走去,只看得眼花缭乱。
待行至无人之处,李逍遥摸出银袋,在手里掂了一掂,向赵灵儿歉然一笑,道:“灵儿,逍遥哥口袋里没钱,大鱼大肉是买不起的,咱们只好又吃面了。”
赵灵儿道:“逍遥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最要紧的是能同你这样挽了手走在一起,挽上一生一世才好。”
李逍遥心头一暖,转而忿忿想道:“那死鬼王八蛋小高倒存了不少金银,想是拜月老儿赏赐他的。可惜这小子有命赚,没命花,只好守着金银财宝睡土窟。老子在家穷,出门更穷,看来是天生的穷命,却偏偏福大命大,哈哈,哈哈。”二人转入一条陋巷之中,拣了家小饭铺进去坐下。
等着上面的工夫,李逍遥问起附近可有住宿之所。
那店伙道:“怎么没有?这巷子出去百多步,河沿上就有家‘同升客栈’,那是全苏州最老的百年老店,价钱也很是公道,上房只要一两银子一晚。”
李逍遥闻言吐了吐舌头,没敢接口。
吃过了面,出得店来,听见谯楼鼓响,时候已近一更。
赵灵儿见李逍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知他定是为住店的事犯难,心下忍不住好笑。
当下扯扯他衣袖,柔声道:“逍遥哥,住不起店,那有什么大不了?我们昨晚睡在树下,不是挺不错么?”
李逍遥低头看了看她,窘得几乎堕下泪来,摸摸袋里的几块碎银,咬牙道:“老子头一回来这苏州城,好歹也不能教我的好灵儿睡荒地。不管了,咱们就住那‘同升客栈’!他妈的,最多过几日没钱吃饭,领你喝西北风去!”二人出了巷子,向西一拐,果见一幢三层的大屋巍然立在河边。
河中笙歌处处,桨声轻柔,夜色中朦胧可见两岸垂柳成行,似乎风中水中都飘着脂粉香气。
那大屋四檐红灯高挂,写着“同升楼”三个大字,一望而知,乃是客栈兼做酒楼的营生。
此刻华灯初上,正是寻欢作乐的良辰,店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店外三、四名伶俐的小厮往来喝叫,招呼过客。
李逍遥吞了吞口水,迈步上前,早有店伙高声迎入。
那酒楼便设在店堂之中,数十张大桌齐整整铺开,唱菜声、吆喝声、行令声,声声不绝于耳,场面蔚为壮观。
李逍遥打眼一望,厅中的酒客少说也有一二百人,惊愕之余,微一撇嘴,心道:“这客栈大是大了,可同我那小店相比,只怕也强不了许多。”二人径至柜台前站定,李逍遥见那掌柜身阔体肥,笑容满面,生得竟同来福有七八分相似,不由得心下有气,暗道:“他妈的,你这家伙谁不好像?偏生要像他?可不是存心找我的晦气么?”冷冷地点一点头,大剌剌道:“喂,先开个……单间来,住得好了,明日再加。”
那掌柜心道:“咱们又不是卖大饼、油条,怎么叫做‘住得好再加’?”当下点头称是,微笑问道:“请问贵客……两位?”
李逍遥回头看了一眼赵灵儿,心道:“原来这掌柜不会算数,再不然就是眼神不济,难道这里除了你老兄之外,还有第三个人不成?”
那掌柜鉴貌辨色,又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店现下刚好没房,请贵客另寻下处。贵客如需用饭,便请那边坐。”伸手向厅中的空桌一指。
李逍遥闻言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当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砰”地一掌,重重拍在柜台之上,喝道:“你这家伙!
既是没有空房,又干么问东问西?这不是特地消遣我么?“那掌柜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客……客人息怒。请问这位女客,是……是你老人家的贵眷罢?”
李逍遥“哼”了一声,怒道:“怎么?你们苏州城的规矩,带女眷不能住店?”
那掌柜陪笑道:“岂有此理?天下也没有女客不准住店的规矩。不过……这几日比较不同……”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道:“这个……客人既然携女眷投宿,想必不是去林家堡比武招亲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