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来看去,刘晋元却不在其中,想来他本该一同赴宴,却因心中不乐,并未到场。
林天南满面春风,替李逍遥引见来客。
在座都是些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李逍遥一时之间也记不住那许多名字。
席间众人谈笑甚欢,纷纷向林天南敬酒,恭喜他得了位乘龙快婿。
李逍遥心神不属,匆匆吃饱了饭,只推头痛,不待散席便回房去了。
看看已近掌灯时分,李逍遥以头枕臂,平卧在床,思量前事,越想心中越是烦乱。
当下取出李三思所遗的手卷,随手翻看。
他闲来无事时,曾读过这手卷前面数页,知道记的是一门“飞龙探云手”的功夫,这时随意后翻,见某一页上赫然写道:“贼是小人,智过君子;偷窃小术,可以喻大。是故小人胜君子,小术证大道……”这几句话看似颠倒是非,强词夺理,可是李逍遥反复吟味,却深以为然。
再看下去,见书中所记甚杂,除了那“飞龙探云手”,另外还录有诸般扒窃、偷盗手法,以及江湖上种种险恶门径、诡诈伎俩。
大至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之术,小到闷香迷药、绊索机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李逍遥读了数页,觉得颇有些意思,不知不觉忘了时辰。
待到一部手卷看完,天已大黑。
心道:“老子这就出去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水灵珠的线索。”熄灭灯烛,背负长剑钻出房来。
当晚无月,天际白光黯黯,小星隐现。
李逍遥四下看了看,并无一人,心想:“先去我丈母娘那里瞧瞧去。”展开轻功,沿着庄内小径一路潜行,向南而去。
他自睹林夫人娇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只盼能再见一面,虽明知那水灵珠难同林夫人扯上关系,可是兀自自宽道:“林天南内功精深,我若贸然前去窥探,只怕难逃他耳目。林月如这丫头十五年前才只四、五岁,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角色,谅也不会晓得水灵珠的下落。我那美貌丈母娘瞧着有些古怪,先去探她底细,那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可不算见色起意。”
林夫人别院位于大宅西南,所处甚是荒僻。
李逍遥惟恐撞见巡夜的庄丁,专拣树丛、假山等处钻行。
行至半途,忽见前方小路上两条人影一晃,跟着翳然而没。
李逍遥心念一动,闪入路边树丛。
过了片刻,脚步声近切,只听赵灵儿的声音说道:“……这有甚么希奇?师父教过的,我自然都记得,倘若师父没教,那便不会了。”又听刘晋元的声音道:“如此说来,赵姑娘果然文武双全,真教小生愧煞。”
李逍遥心道:“灵儿这丫头近来很是勤快,天都这般晚了,还在这儿同书呆子切磋甚么文武之道,教人好生佩服。”
赵灵儿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刘公子你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济世经纶之术。我的医术再精,一生又医得几人?怎比得上你胸怀天下,治国安邦……”说着话,慢慢走过李逍遥藏身的树丛,一路向北行去。
来到小径拐弯之处,忽听“啊哟”一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该死,该死!是表少爷……跟表少奶奶。我们天黑没留神,撞上了两位,可实在对不住了。”语声清脆急促,有如爆豆。
李逍遥在树丛间偷偷探看,见两名小婢手提灯笼、食盒,对着二人连连行礼赔罪。
赵灵儿听她唤自己做“表少奶奶”,“啊”的一声,顿时脸红过耳,双手连摆,道:“你说甚么?我……我可不是……”
二婢笑嘻嘻看着赵灵儿,并不做声。
待二人去了,这才继续南行。
走到李逍遥身畔,一人低声说道:“玉翠姐,我从前常听人说起,表少爷喜欢咱们大小姐,向老爷千求万求,想要娶大小姐为妻,可是老爷一直不肯。现下看来,表少爷早就有了少奶奶,原来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我瞧这位少奶奶生得挺美,可不比咱们小姐差哪。”
那名叫玉翠的小婢道:“你听谁说表少爷娶了少奶奶?这位姑娘是不是表少奶奶,可还说不准罢?”
先前说话的小婢道:“瞧这样子,还不是早晚的事了?”
玉翠笑骂道:“死丫头,你倒懂得!甚么时候你也……”
两人咭咭格格笑了几声,渐行渐远,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李逍遥只听得一句,便不由得心中怦然而动,暗想:“灵儿昨晚同那书呆子共度了一宿,今日两个人却又混在一处,这不是眼看就要日久生情了?那刁蛮丫头老子是死也不娶的,就怕将来鸡飞蛋打,连灵儿也教旁人拐了去,那可大大的不妙。”当下顾不得再理林夫人之事,跃出树丛,潜地里跟在二人身后,打算看个究竟。
刘晋元同赵灵儿静静走了片刻,心中回想那小婢的话,谁都没好意思开口。
岑寂良久,赵灵儿忽然停住脚步,红着脸道:“刘公子,你……你方才却怎不开口?”
刘晋元听她语气隐含责备,早明其意,只觉面上一阵发烧,却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他不惯装傻,只有默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