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各省粮仓调了点粮,但碍着首辅在上,又不好动作太大,而户部尚书是曹党,更是一毛不拔,就如上官颉所说,兵部常年都是啃草皮的衙门,分不到钱。
谢阁老站在书桌旁看着边关地图,烦躁地用指关节轻扣桌面,皱眉抱怨了一句:“曹党不肯出钱,曹府可有的是钱。”
这就是上官颉代替皇帝的好处了,因为这话皇帝不能接,谢景修也不能对皇帝直说,但是上官颉就可以。
“老师的意思学生明白,可曹鷃势力太大,曹党遍布朝野上下,要给曹贼定罪抄他的家恐怕比筹集军饷还要难。”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一点也不藏私,能说的都给往明里说。
看来永嘉帝并不是不想倒曹,而是觉得太难,倒不了。
确实难,官官相护,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拿出来,自有一大票人会来替他佐证清白,毫无用处。谢景修一筹莫展,揉了揉太阳穴蹙眉坐了下来。
裴先生看谢大人头疼,突然出了一个荒唐的主意:“大人,不如请颜凝姑娘来一起商讨,她身份特殊,又与曹太师有血海深仇,慧心巧思,或可另寻蹊径也未可知。”
上官颉并不知道谢府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事,也没见过颜凝,对裴先生突然提出这么个人充满好奇,这边讨论军国大事,喊个女人过来干什么?
而且还是个未婚姑娘,话说这名字听着挺耳熟,是老师的什么人呢?
令他意外的是谢景修纠结了一下,竟然同意了,真的让下人把颜凝叫了过来。
“阿撵过来,这是我的学生上官颉,现任右军断事。兰涛,这是你师母。”他如是介绍,把上官颉惊得下巴也要掉下来了。
颜凝面上一红,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老头既然说她是师母,她就成了人家长辈,没有长辈对晚辈欠身作揖的道理。
裴先生代替谢阁老大致说了一下他们的难题,颜凝安安静静地听完,低头认真思索,握住小拳头抵着下唇,她每次动脑筋都会做这个小动作,在谢景修眼里看来可爱至极。
“古往今来,什么罪都可以商量,可以抹掉,可以宽恕。
唯有一样是绝对翻不了身,旁人也无法求情包庇,甚至避之不及的大罪。”
颜凝抬起头来直视谢景修,神色郑重,然后移开视线故意看了看上官颉。
出于谨慎并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三个官场老鸟和老狐狸哪有听不懂的道理。
“兰涛是皇上的人,阿撵不必担心。皇上也着急军饷,你随口出出主意,他不会怪罪你的。”
谢景修这话表面是对颜凝说,实则是给上官颉听的,好让他放下对颜凝的戒心。
“谋反之罪虽重,但以曹太师的狡诈,哪里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他即便谋反也坐不上那个位子啊。”上官颉摇摇头,颜凝所言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爷花点心思给太师布个局好了。
只要皇上愿意帮手,以万岁爷的手腕,定然可以拿下曹鷃的。”颜凝面无表情地反驳。
谢景修闻言皱眉,不认同地问道:“阿撵是叫我栽赃嫁祸?”
“兵不厌诈,越是人家想不到的计策才越有可能成功。栽赃嫁祸难道不是曹鷃老贼的惯用伎俩么,好用得很。”
颜凝撇撇嘴,提到曹太师她心里就恨得牙痒痒,说完后她又仔细想了想,谢景修正要劝她不要意气用事,却看到她脸上神情突然古怪起来。
“不一定要栽赃嫁祸,也可以把他逼上梁山,他做不了皇帝,但他可以另立新帝。”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荣亲王,谢景修若有所思,上官颉双眉紧皱,裴蕴之面露欣赏佩服之色。
裴先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颜凝暗想,却听到谢景修对上官颉说道:“兰涛,阿撵深闺女子不懂朝政,这些话不过是她随便出的馊主意。
无非是一片忠心想替圣上分忧,你如实禀报即可,皇上英明神武自有决断。”
“是,老师吩咐无有不遵。”
上官颉躬身答应,心里却十分狐疑,觉得今天这事诡异得很,感觉像是上了老师的套。
颜凝说话这么大胆包天,真的不是他背后指使的吗?借他人之口,说出他自己想说而不能说的话,对谢阁老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花招。
等他和裴蕴之离开后谢景修把颜凝抱到腿上,一改之前凝重之色,笑眯眯地夸奖她:“想不到我家小阿撵这么会做戏,不入朝为官真是可惜了。”
这话听得颜凝“咯咯”娇笑个不停,“会做戏不该上戏台子么,怎么是入朝为官?爹爹又说疯话。”
谢景修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戏台上的戏一看就是假的,朝堂上的戏才是真戏,演得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确实,爹爹说得有理。”颜凝点点头深以为然,“若皇上肯松口答应,那我就把表舅找那五件玉器和莫须有的遗诏预谋夺位之事,暗中透露给曹太师,给他心里先埋个种子。”
谢阁老手里用力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笑语晏晏:“也只有阿撵才好说这些话给皇上听,借着军饷不够的时机劝说皇上扳倒曹鷃抄了他的家,既可以一下子入手几百万粮银子,又可以除去这个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