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闻言,并未直接反驳,而是转过身跪在神像面前道:“殿下,您是否觉得这三尊金像似曾相识呢?”
朱三顿了顿,承认道:“不错,我确有此念,但这能说明什么呢?”
吴老微微一笑道:“殿下请细看,中间金像乃是太祖洪武大帝,左边乃是懿文太子,右边则是殿下的生父建文皇帝,殿下觉得似曾相识,那是因为殿下乃是皇族嫡系血脉,看到祖先之像就如揽镜自照呀!”
吴老此言一语道破朱三心中所想,说得有理有据,让朱三一时想不出理由反驳。
见朱三沉默不语,吴老又道:“此金像熔铸雕塑甚费时日,非三两年不能完成,而你我相识不超过一月,不可能造假,此即是铁证!”
朱三仔细端详着三尊金像,发现正如吴老所言,自己面貌凶悍威武似洪武大帝,头大如斗似懿文太子,而五官则神似建文帝,而且越看越像,想到自己竟是帝室之胄,朱三不禁心潮翻涌,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惊喜交加的表情!
良久,朱三喃喃地道:“诚如所说,吾果真是帝王之后?”
吴老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最初老臣收到南宫烈贤侄的书信时心中也是将信将疑,毕竟过去了三十多年,沈拓贤侄又不幸遇害,无人识得那对猎户夫妻的样貌,但南宫烈贤侄经过仔细周密的调查后,从古田镇上的老者们那里得知,殿下的养父母正是三十多年前从外地迁来,并在古田镇安家的,时间上十分吻合,而且古田镇三面环水,居民世代以打渔为生,殿下的养父母身为猎户,自然不懂打渔之道,所以才用沈拓贤侄留下的财物开了客栈。此外,殿下的名字其实也早已昭示了你的身份,建文帝为殿下取名为文山,沈拓贤侄也将姓名生辰都告诉了殿下的养父母,也许是当时情况危急,口音上也有差别,殿下的养父母并没有听清楚,将山听成了三,又或许是殿下的养父母知道殿下并非常人,所以改了谐音,以避免别人追查,否则按理来说,殿下乃是家中独子,断不可能取“三”字为名!”
朱三惊道:“什么?南宫兄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那怎么……”
吴老微笑道:“四大世家现在虽然都各自为政,来往甚少,但其实祖辈之间颇有渊源,因为他们都参与了护送建文帝避难之事,为了避免引起朝廷的注意,四大世家之主共同立下约定,尽量减少往来,才有今天的局面,林家也正是那时候宣布退出武林,迁往东海紫月岛的,而南宫世家和林家历代交好,相隔也不算遥远,彼此之间总有些来往,作为南宫世家传人的南宫烈,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林家传人呢?”
朱三想了想道:“当时我前往环秀山庄之时,的确有些心虚,但南宫兄却毫不怀疑地认同了我的身份,我以为是因为沈瑶和玉儿以及林家家传印信的原因,却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吴老道:“其实南宫贤侄一眼就看出了殿下并非林岳,但南宫贤侄家中也暗中供奉了懿文太子和建文帝,而殿下的样貌神似二位先帝,所以南宫贤侄才认可了殿下的假身份,为了求证,南宫贤侄连夜派人前往紫月山庄和古田镇打探消息,最终确认殿下就是沈拓交给猎户抚养的那位皇子,得知此消息后,南宫贤侄又惊又喜,即刻飞鸽传书给老臣,告知此天大的好消息,与此同时,南宫贤侄还发现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正在暗中隐藏,准备对付南宫世家,为了保得殿下周全,南宫贤侄不动声色地送走了殿下,并以身为饵,吸引了那股势力的注意力,才让殿下平稳地到达了扬州。”
朱三感叹道:“没想到南宫兄居然如此用心良苦,我当时还有些奇怪,为什么南宫兄要那么快遣走所有江湖人士,并让我等离开,原来他早已有了安排,那暗中隐藏的势力,想必就是修罗教吧!”
吴老也叹道:“没错,正是修罗教!从南宫贤侄的书信中得知,他察觉到危险时,修罗教已经渗透到了南宫世家的各个角落,连一手培养的张俊甫也早已投奔了修罗教,为了殿下的安全考虑,南宫贤侄没有做殊死一搏,而是以身犯险,牵制住了修罗教。”
朱三眉头紧锁道:“这样做,南宫兄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南宫世家数百年基业拱手送于修罗教,自己也生死不明,还有天琪侄女,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吴老闻言微笑道:“诚如殿下所言,南宫贤侄牺牲确实不小,但事情并非殿下想的那么糟糕,一来南宫世家树大根深,修罗教要想接管南宫世家的全盘势力,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力气,二来南宫贤侄早已将爱女的去向安排好,并将家传印信等交给了她,这一次家族危机也算是一次最好的历练,天琪那小丫头虽为女儿身,但却有男儿气概,她想担起南宫世家的重任,就得经受住考验,而且通过此次危机的大浪淘沙,还可以将那些不忠不诚的小人洗涤出来,再者,修罗教近年来发展神速,但却始终披着神秘的面纱,常人很难接近,老臣这些年也一直在注意修罗教的举动,但收效甚微,南宫贤侄这一招以身做饵,乃是打入修罗教内部的绝佳手段,非是他这种心性坚定而又思维缜密之人不能胜任,所以殿下不必太过为南宫贤侄担忧,他自有他的考虑!”
吴老的一番解释,说得朱三愁眉渐展,不由得钦佩地道:“我真是太小瞧南宫兄了,没想到他看起来粗犷,内心居然考虑如此细致周密,以此来看,他在环秀山庄时为我所做的几件事也是煞费苦心了!”
吴老点头道:“没错!在比武招亲大会上,南宫贤侄特意在群雄面前介绍殿下,目的显然易见,又有南宫贤侄的亲笔书信为凭,江湖中没几个人敢质疑殿下的紫月山庄庄主身份,这样一来,殿下不仅在江湖中行走起来容易,也为将来举事扫清了不少障碍!”
朱三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道:“想必这本奇脉心经也非凡品吧?”
吴老接过小册子,随手翻阅了几页后,双手奉还给朱三道:“这哪是什么奇脉心经,如果老臣所料不差的话,这正是南宫世家一脉相传的最高心法“烈阳神功”,南宫贤侄连爱女都没有传授,现在居然将心法秘籍给了殿下,足可见他一片赤诚之心,老臣钦佩之至!”
朱三心中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感动,虽然才踏足江湖不久,但他也深知这等家传秘籍的宝贵,对于武林中人来说,这等武功秘籍比起万贯家财还要重要千倍万倍,如果将此秘籍流落到江湖中,必定会引起一场惨烈的厮杀,而现在南宫烈却轻描淡写地将秘籍送给了他,这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恩惠或馈赠来形容了!
如果说吴老讲述的故事让朱三多少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话,那南宫烈就用百分百的信任和实际行动粉碎了朱三的犹豫。
朱三小心翼翼将心法秘籍收回,整了整衣冠,面向南方遥遥一拜,心里默念道:“南宫兄,你的一片心意,小弟谨记于心,望你能保重身体,待来日再见之时,小弟必定帮你将失去的一切重新夺回来!”
许久,朱三才收回思绪,转而面对吴老道:“前辈不仅通晓变乱之内幕,而且亲身参与其中,对四大世家又了如指掌,想来一定是出身高贵,敢问前辈真名为何?”
吴老躬身道:“实不相瞒,老臣乃忠武开平王鄂国公常遇春第三子常森是也,老臣之姐正是懿文太子正妃、建文帝之嫡母!”
常遇春之大名威震华夏,即便是山野村夫也莫有不知者,朱三细细一思,躬身回礼道:“如此说来,前辈乃是朱某之舅爷爷,外甥孙见过舅爷爷!那尚庄主又是何人?”
吴老开怀大笑道:“他乃是家兄郑国公常茂之子常仲豪,按辈分来算,也是殿下的表舅。”
朱三向尚布衣行礼完毕,然后开口道:“舅爷爷和表舅之所以隐姓埋名,想必就是为了避朱棣迫害吧?”
吴老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逆贼朱棣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家兄常茂、常升皆受其迫害,长兄常茂用假死之法远遁于广西不毛之地,次兄常升为保卫应天府,于浦口阻击逆贼朱棣,壮烈殉国,而老臣自幼喜好交游,成年后又遇舅父蓝玉之灾,险遭牵连,因此未能封得爵位,只得只身游历于四海,但却因此躲过了逆贼朱棣的耳目,不可谓不幸运!家兄常茂此前曾将三个儿子送往云南军中避祸,后来却遭逆贼朱棣连番迫害,只剩得仲豪贤侄一人生还,为了留得香火,只得将常姓一分为二,改名为尚,名布衣,在这太原城安下身来!”
朱三感叹道:“祖辈罹难,皆逆贼朱棣所为,若吾有朝一日能起事,必定为冤死的诸位英烈沉冤昭雪,讨个公道!”
吴老和尚布衣对视一眼,均面露喜色,双双下拜道:“殿下既有冲天之志,臣等愿效死力,助殿下重夺皇位!而且大好时机即将到来!”
朱三扶起二人,惊疑道:“此话怎讲?”
吴老顿了顿,正欲开口,地宫内却响起一阵风声,他连忙闪到铜柱旁边,按动了隐藏的机钮,并示意噤声道:“那是小虎发来的讯号,有人闯到墓地来了!”
朱三点点头,跟随吴老迅速走出地宫,来到暗道出口,静待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