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使微微一笑道:“前辈所言差矣!我极乐楼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并非什么邪门歪道,以前辈之耳目,可曾听说极乐楼做过什么作奸犯科,危害武林之事么?”
吴老年逾八十,十几岁便开始闯荡江湖,论辈分比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两大武林泰斗还要高一辈,所结识的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但却也是初次听说极乐楼这个神秘组织,对于极乐楼的内幕一无所知,所以一时竟被逍遥使噎住了,幸而他年纪虽大,反应却依然十分灵敏,愣了愣之后微笑道:“既不是邪派,为何要强留峨眉弟子在你门下呢?为何要逼她以主奴相称呢?”
逍遥使从容不迫地答道:“怡奴她虽是峨眉弟子出身,但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被逐出了师门,跟峨眉已经一刀两断,极乐楼收留她并不违反江湖规矩,且极乐楼所收门徒皆是出于自愿,并无强迫!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门下弟子怎么称呼,那是我极乐楼的规矩,主奴相称又有何妨?难道九大名门正派之中就没有等级之分,尊卑之别么?”
逍遥使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倒教吴老不好回答了,他沉思了片刻,决定不再纠缠下去,点点头道:“既然阁下自认不是邪门歪道,那老朽不妨卖个交情,可否请阁下将密旨交还老朽呢?”
吴老此言意在快刀斩乱麻,虽然他并不想跟这个神秘的极乐楼结仇,但为了密旨却不得不为,于是干脆先礼后兵,以退为进,即便逍遥使再口齿伶俐,也隐瞒不住对密旨乃至传国玉玺的觊觎之心,到时候翻脸抢夺也就名正言顺了!
谁知逍遥使听罢,竟慨然应允道:“能与吴老前辈结交,乃是本使生平之幸事,这密旨赠与前辈又何妨?”
吴老一愣,险些认为自己听错了,大感意外地道:“此密旨可是阁下从修罗教萧翊手中夺过来的,为了它,阁下不仅与修罗教结仇,而且还受了伤,如今真的舍得交还给老朽?”
逍遥使大笑道:“主上当初创立极乐楼,纯粹是想建立一个与世无争的乐园,帮助天下众生解除身上的无形桎梏,放飞自我,敞开心扉,尽情享乐!本使此次前来,纯粹是为了收这个门徒,谁知阴差阳错卷入了修罗教与慕容世家的纷争之中,本使谨遵主上教诲,谨言慎行,不愿参与江湖恩怨,也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但萧翊他欺人太甚,非要强留极乐楼弟子,因此本使才愤而出手,与密旨并无太大关系!话说回来,此密旨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可以算是珍奇宝物,但本使既不想称霸武林,也无意争夺天下,荣华富贵于本使而言全是过眼云烟,唯有美人美酒才能让本使开怀,密旨对于极乐楼和本使来说,只是一匹破布罢了,赠与前辈又有何妨呢?”
说罢,逍遥使一扬手,将怀中密旨抛向吴老,淡淡一笑道:“吴老前辈,就让这密旨成为你我友情之见证,你看如何?”
吴老接过密旨,粗略一看,知并无虚假,于是抱拳拱手道:“阁下今日馈赠之情,老朽铭记于心,若他日有用得着老朽之处,老朽绝不推辞!”
逍遥使抱拳还礼道:“前辈客气了,前辈当年在江湖中救人无数,又几曾想到过索取回报呢?”
吴老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取回了密旨,唯恐节外生枝,便欲立即离开,但看到瘫坐在马车里的阿福,忽然想起于秀娘之事,于是向逍遥使拱了拱手道:“老朽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阁下成全。”
逍遥使不假思索地道:“前辈言重了,你我既已成为朋友,成全二字是否太过见外呢?”
吴老目光瞄向阿福道:“老朽与他结识多年,此次慕容世家剧变,是非对错实难理清,如今他手足已废,于贵门无甚裨益,不如让老朽将其带走,老朽与百草堂有些交情,可以帮他医好此伤,也算还了当年助先帝避难的恩情了。”
逍遥使有些为难地道:“前辈所言虽然有道理,但本使此次前来,目的就是为了收这个门徒,若是空手而归,只怕主上怪罪,至于他身上的伤,只消带回极乐楼,自然有人给他医治,况且前辈只身一人,若要带着他只怕行动有所不便吧?”
吴老重新审视了阿福一遍,见他手脚筋尽断,已成废人,就算勉强带回去与于秀娘见面,也只能拖累于秀娘母子,而且若是让慕容秋知道阿福下落,不仅阿福性命难保,连于秀娘母子也难以幸免,思来想去,觉得让逍遥使带走阿福乃是两全其美之策,虽有些愧对于秀娘的信任,但已是最佳的解决之道了!
思来想去,吴老叹气道:“也罢,他此生作孽不少,如今算是报应到头了,希望他能在贵使的教导下洗心革面,弃恶从善!”
逍遥使道:“能否洗心革面,需看他愿不愿意,但本使有一点可以保证,从今以后不会让他踏足江湖,让他与旧日往事一刀两断!”
吴老欣慰地点点头道:“若能如此,贵使于慕容世家也是功德一件,只是那慕容秋恐怕不会感激贵使,可能还会怀恨在心!”
逍遥使豪迈地道:“本使行事随心随性随极乐楼门规,他慕容秋感不感激,怨不怨恨,本使不在乎!”
吴老转念一想,又开口道:“既然贵使要带走他,且容老朽跟他说几句话道别如何?”
逍遥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前辈请便,本使在前方恭候。”
说罢,逍遥使主动往前走了十几步,站在了路旁,背对着马车。
叶静怡见状,也离开了马车。
吴老的出现,让阿福寄予厚望的密旨也失去了效用,他悲哀地打量了遍体鳞伤的身体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哀叹道:“看来我有今天,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我想给慕容秋再找点麻烦,为自己再寻条后路,我就不会节外生枝地让你深夜去慕容赫房中,你也不会知道慕容世家的现状,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呀!你杀了我吧!现在我活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吴老看着阿福,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怜悯,缓缓地道:“你说的不错,没有你给的线索,老朽差一点就被慕容秋瞒过了,所以老朽并不想杀你,而且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意外的惊喜,或者说是给你一个必须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阿福眼皮抖动了一下,吃惊地道:“你此话何意?”
吴老正色道:“你还记得于秀娘么?”
阿福闻言,死灰一般的老脸抽搐了几下,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颤抖地道:“你……你怎会知道这个名字……莫非……慕容赫他……”
吴老颌首道:“不错,老朽根据慕容赫给的线索,找到了于秀娘,她将当年的事情原委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朽。”
阿福激动地想要站起身,但却因为双足无力,摔倒在马车上,但他仍竭力抬起头,哽咽道:“你说什么……秀娘她……还活着?”
吴老见阿福眼眶泛红,暗叹道:“原来似阿福这等奸诈狡猾,不忠不义之人,也会有真情流露之时,他与慕容赫闹得如此下场,莫非真的是因果报应?”
吴老上前两步,扶起了阿福,肯定地道:“不错,秀娘她还活着,而且她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
吴老之言如一记记重锤,反复敲打着阿福心口的大钟,欣喜、愧疚等种种复杂的情感在他心里交织,击溃了这个精于算计、伪善多变的半百老者的心防,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收止不住,如苦酒一般淌下来,半晌才开口道:“那她们现在何方?”
吴老略微思考了一下,安慰地道:“她们母子生活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相依为命,自给自足,生活虽然清贫,但却充实而幸福。”
阿福心知吴老之所以不告诉他母子的具体下落,是因为他现在根本无力照顾她们,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那便好……那便好啊!”
吴老凝视着阿福的双目,语含深意地道:“为了她们母子,你必须坚强地活下去,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争权夺利了,有些秘密埋在心里,比说出来对你更有利,明白么?”
阿福抬头看了吴老一眼,惨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争夺的,若能在有生之年见上她们母子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吴老宽慰道:“放心吧!老朽会好好照顾她们,他日你伤愈之后,只要能自由走动,就一定能见到她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