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意久久未再开口,他们之间静得能听见云殿之外风声凄凄,那是注定要要呜咽旋绕到天尽头的风,冷飕飕地只会往人心头里钻。
许久,上神像是才终于瞧够了玉兰,含笑说:“近来大小事务繁杂,未顾得上多同你说话,月舟他们可还有来找你说话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玉兰才恍然想起,几位神仙当真许久没来过这清凉殿堂说笑了,要说来的人,只有早先的江度……
“他们许久没来过了,想来应当是很忙。”
“嗯。”成意牵起他的手,拇指沿着手侧轻轻摩挲,“可还有见过别人?比如……江度?”
小玉兰瞬时就想起那位仙君面色坚毅地磕头跪拜,也只是摇头说没有。
他低着脑袋,瞧不见成意是什么面色。
半晌,上神终于说:“玉兰也有秘密了,无妨。”
小玉兰闻言,心虚之下不自在地动了动指尖,很快便得到叫他安心的回握。
成意终究没再追问下去,当晚也没叫小玉兰回自己的寝屋,他们就静静地抱了整晚。
上神绵长的呼吸回荡在头顶,玉兰一直睁着眼,他没能睡着,也知道成意没睡。
星宿落幕,成意就出了殿门。
玉兰怔怔地坐起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天,终究还是成了刻骨铭心。
玉庄寻上门来的时候,已然瞧不出平日里的体面,他略显狼狈地踉跄着奔进来,边喊边以手臂画圆要做阵法连通另一个地方。
“天界出了堕仙,今日便化魔了!成意叫我带你走,快跟我走!”
这是玉庄最不体面的一回,他连话都没讲完,一柄灵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剑尖染着赤色,正正对准玉兰。
捏剑的那只手,是江度。
玉兰来不及质问,立时即刻招出回霜,缠打几招,才险险地将玉庄救过来。
而玉庄显然才从不知何处一路拼打而来,早至力竭,如今更是因这一剑几近身销。
江度修为了得,玉兰还要护着玉庄真人,步步为险,直被逼到殿角,捏着回霜的手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
“多问无益。”江度冷冷地说,“小树妖,我无意伤你,把玉庄给我。”
“魔既已成,自然是不用再问。”玉兰挥臂又是一击,浩荡震天之气摇得灵殿震颤。
“你那天给了我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扳指砸去江度脸上,“好一个大义凛然!”
江度也不歪身,任由那物件砸了自己的脸,再滚去地上。
“你取不下来了。”他只说。
玉兰一低头,才发现那扳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我封了大半灵力在内,若我不成魔,你们也查不出什么。”江度步步靠近,像是为了曾经那些共雪载歌的情谊,那些曾一同平乱定城的意气,他颇为出人意料地将理由道明,“我总要放在一个,上神他绝对不会搜查的地方。”
“所以你的意思是,此物吸附在我血肉上了?”小玉兰呵笑着讽刺他,“你要用我去伤害成意,你可有想过,月舟怎么办!”
他忍不住想起那夜花庭中,月舟听见“江度”二字时,那抹饱含骄傲的明艳笑容。
“你怎么忍心……”
若曾有过些许真心,不该同江度这般,面上竟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像个冷心冷肺的傀儡,他只是停下了靠近的步子:“你在这个时候激怒我,于你,没有半分好处。”
一瞬之间,小玉兰几乎是想都没有想,没有再斥责,没有再多问,甚至都没时间去骂他的背叛。
他记得上神说过,入魔为邪,向来不用多问理由。
正邪从不互相理解。
所以在江度险险拦下了玉兰想要自毁灵台的那只手时,他眼底尽是泛滥的难以置信。
但他没耽搁多久,很快便凭空撕开了道口子,那头是灰云蔽天,日月同空!
唯一不同的是,那轮圆月,冒着赤色猩光。
旁边还有团人形白影,但像是缺了什么,尚未成气候。
下面天兵列阵银甲泛寒光,成意和月舟就迎在最前头的云上,狂风鼓动着他们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