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定法师虽身在沙门,心却仍在红尘之内,始终惦念着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是太子,是未来这江山的主人。对她来说,科举舞弊之人,就是要败坏属于她儿子的江山。
智定法师当即大怒,“什么,竟有这等事?真是反了天了!”
林黛玉直言道:“法师也知晓,我家二郎还未入官场,而且此次也是应试之人。这件事他纵然心里有怀疑,也没有插手的立场,只好曲线救国,请我来告诉法师,再由法师转告太子殿下。”
“你们夫妻有心了。”智定法师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就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好的。等将来你家二郎入了官场,必然能辅佐太……辅佐陛下,创造一个大大的太平盛世。”
林黛玉笑道:“法师过誉了,他只求无愧于心,不负天子恩德罢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智定法师连连点头,还给了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很显然,林黛玉说的是“不负天子”,智定法师自动过滤,只当她真心想说的是“不负太子”。只是碍于天子尚且在位,有些话不好直说罢了。
对此,林黛玉有些头疼。
在智定法师看不见的角度里,她对史湘云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多亏了你了,至少让她知道什么话能明说,什么话只能藏在心里。
若是她把想法大咧咧都说出来,林黛玉就不只是头疼了,说不定要头掉。
又过了几天,到了十八这日,太子果然按来此上香。
只是这一回,他走的比从前早了一些,脚步也匆忙了一些。
回宫之后,太子便入奉先殿觐见天子,把从智定法师那里听来的话一一禀报。
“王子成?”天子微微眯了眯眼,立刻就想起了王子成是谁,“是今年应试的举子,名字也在杏榜之上。
朕依稀听人说过,此子高中之后,言语轻狂,行为狂悖,本以为是个恃才傲物之辈,不想还有这等牵扯。”
太子道:“刚知道自己上榜便如此狂妄,不是恃才傲物,便是浅薄无知。”
天子点了点头,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朕会叫人去查的。”
说完,他又指了指旁边小案几上的奏折,“这些是朕批阅过的,都是地方上送来的实务。你先仔细看看,好好琢磨琢磨,那些人的奏折为何要这样写,而朕又为何那样批示。”
虽然天子没专门学过语言学,但他在官场上沉浮那么多年,也是懂得什么叫做“语言陷阱”的。
面对同一件事,不同官员的不同的叙述方式,就能影响天子对这件事本身的判断。
如果天子不能分辨,任由官员们说什么就信什么,早晚被底下的人看出端倪,联合架空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可不想让他的儿子长成晋惠帝那样,听见民间大灾、百姓无食,竟然会问:“何不食肉糜?”
天子爱护太子,太子也很信任天子。
既然天子说了会找人去处理,太子便点了点头,坐在了小书案前,仔细翻阅那些批示过的奏折。
大夏的疆域很大,地方大了事情难免就多,几乎每年都有地方上的报灾奏折。要么是北方干旱,要么就是南方水患。
这种大灾如果处理不好,旱灾还会引起蝗灾,水灾更会滋生瘟疫。
因而,每有报灾的折子,天子的处理都是慎之又慎。
太子翻阅了七八份后,忽然看见湖南的一份报灾折子,说是境内出现了大规模水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可天子的批示,却是“留中不发”。
太子不解,询问这是为何。
天子头也没抬,一边继续披着手中的奏折,一边说:“这你该把湖南十年来的奏折全看一遍再说。”
第148章再次高中
于是,太子就叫太监到湖南近些年的奏折都搬过来。
看守奏折的太监显然是早有准备,这边说了要湖南的折子,不过片刻就有四个太监抬来了两大筐。
等太子一份一份认真看过,天已经黑透了。
奉天殿里已经掌了灯,天子往日用膳的时辰已过,今日侍膳太监已问了三四遍,天子都只让他们等着。
因打听得太子在内,众人便知这是为了等候太子,便也不敢过于催促,只好看着太子还剩多少奏折。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叫膳房重热了一遍。
等太子看完之后,长长吐了口气,便听见天子问道:“如何,看出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