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很普通,穿着一身孝服,看来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三四岁男孩,里屋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雪梅把周寿亭轻轻地放在院子里的地上,靠在一堆稻草上。
她从包袱里摸出来一两银子,递给那女人,请她做顿饭给他们吃。
女人答应了一声,接过银子,转身去厨房忙了起来。
不一会儿,饭做好了,雪梅看见那个男孩在一旁咽口水,知道他也饿了,就叫他和他娘一起来吃饭。
那女人连忙向她道谢。
吃饭时雪梅问起她的家事,得知她丈夫姓周,原来是个有上百亩地的财主,后来因为看病把钱都花光了,地也都卖了还债。
他们半年前才搬到这个小山沟里面住。
丈夫死后,她正发愁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雪梅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她。
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老实的乡下女人,手脚也比较勤快。
她刚才不用雪梅吩咐就主动去给周寿亭喂水喂饭。
周寿亭吃了一碗饭喝了几口水后又睡着了,她和雪梅一起把他抬到了屋子里的一张木床上。
这时雪梅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她从包裹里的那叠银票中又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递给那女人道:“大妹子,我这兄弟恰好也姓周,跟你丈夫是本家。他受了伤,但不是很要紧。我想把他留在你这里养伤。这一百两银子你先收着,以后我来接他时还有酬谢的。”
她不敢给她太多的银子,害怕她因为贪心而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那女人满口答应下来。在这种地方,这一百两银子,够她一家过两三年的了。
安排好了周寿亭,雪梅没有再耽搁,起身告辞了。她对以后自己要走的路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是还不是太清晰。现在她急着回家去看女儿。
雪梅傍晚时分才跌跌撞撞地回到椰林镇的家中。
看到窗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她没有去敲门,而是悄悄地走近窗前,往里张望。
油灯下,五哥南怀仁一手抱着慧英,一手拿着一本书在念着什么。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她发现,南五哥竟然在教刚满一岁的慧英识字!
慧英刚学会叫妈妈,其他的话都还不会说。
她一手抱住南怀仁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胡须,同时她嘴里也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真的在跟他念书一样。
雪梅的眼泪止不住哗啦哗啦地往下流。
在她的记忆里,她父亲从来没有和她有过这么温馨的时刻。
她再也忍不住了,叫了一声“五哥”,推开门就闯了进去。
南怀仁吓了一跳。
等看清来人是雪梅时,他才抱着慧英迎上去。
雪梅从他手里接过女儿,在她脸上亲了又亲,一边亲一边哭道:“是娘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南怀仁把她扶到床边坐下,询问起她的案情。
这几天他忙得团团转。
儿子南德昌还没有被放回来,他想去县里打听,可是小慧英在家中,他无法离开。
因此他只好托人帮他去县里打听消息。
今天听镇上的人说,县衙被革命党人一把火给烧了。
他急得不得了,心里一直挂念着儿子南德昌和雪梅的安危。
家中请的那个老妈子因为受了惊吓,早就领了工钱回家去了。
他一个人带着慧英在家,想走也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