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山挺直后背,抱拳一拱,也不道别,就这么往楼下去了。
聂阳隔窗看他揉着右肩,一步步消失在人群中,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闷。
对他来说,找不到妻子,兴许才是更好的结果。
他恍然间觉得,他这小小的故乡,正在悄无声息的吞噬着一些东西,一口口嚼碎,连点残渣也不会留下……
四周还是空无一人,聂阳坐上一会儿,喝一口酒,也不知喝了多久,直到觉得耳根隐隐发热后,才叫小二来算了酒帐,缓缓踱下楼去。
楼下多了几桌客人,都是些没精打采的武人,两人肩上还带着伤,染红了半片衣衫。
聂阳不愿惹事,小心的隐去了全身真气,从桌间走过。
这些人应该是刚从游仙峰下来,看来鬼煞似乎是没怎么用心,让这群乌合之众还幸存这么多人。
以他的耳力,这般大小的酒馆,就算账房躲在屋里偷吃个地瓜,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当听到熟悉的名字时,他忍不住留心起来。
“早知道那上面这么要命,真不该傻呼呼跟上去。”
“是啊,要是学那两只丧门蝴蝶,半山腰就下去,也不至于往鬼门关走一遭。”
聂阳垂目一想,不动声色的靠近过去,恭恭敬敬一抱拳,微笑道:“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的丧门蝴蝶,可是在说乌煞双蝶那两姐妹?”
那人抬头勉强一笑,道:“还能有谁。要不人家两个小姑娘能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真是精明的紧,也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死要面子,一见风头不对,干脆利索的就下山去了。怎么?你认识她们?”
聂阳陪笑道:“算是吧,和他们有点旧情,听大哥说起,自然过来问问。不打扰了,兄弟们继续喝。继续喝。”
走出酒馆,聂阳回想那天上山前的时候,在酒馆中一听王凝山要上游仙峰就率先站起来相应的几人里,也有那两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他将心中的事情整理了一下,顾不可想要告诉如意楼的秘密应该更为重要,不过他若真的已经往翼州而去,在这镇上怎么寻找也是徒劳。
花可衣也不可能轻易现身,此刻最容易找到的,反而是那一对儿有很大嫌疑的姐妹黑蝶。
可找到她们又能怎样?
聂阳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真是矫枉过正,之前还除了仇隋其余人等概不关心,此刻转了心性,又什么事都想管上一管,真是要不得。
“咦?那两个……”正所谓世事难料,他正犹豫要不要去找那两只黑蝴蝶,就在空旷的街道另一端看到了两个并肩而行的玄色身影。
正是玄飞花与秦落蕊,她们一边走着一边窃窃私语,鹅蛋脸的那个还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只是分不出她姓玄还是姓秦。
聂阳略一沉吟,背过身去在路边小贩那里装模作样的挑拣了一番,侧头看她们已经走了过去,才远远地跟上。
那两人颇为谨慎,在拐角处面对面站着聊了一会儿,左顾右盼片刻,才相视一笑,折进另一条路中。
聂阳快步跟到墙角,侧耳倾听,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门响,似乎还有女子轻笑,跟着咔嚓一声,应该是锁上了铜锁。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先探头看了一眼,小路里已经空无一人,闪身进去,一步步走向另一头。
这条路并不长,位于两列破旧民居中央,路旁七扇木门,只有两扇用旧的发绿的铜锁锁在门外,其余都是从内上了门闩。
难道是有人从里面出来后上了锁?
不对,应该是确认人在后,锁了房门再从墙上翻入,这样反而不会有人怀疑。
如果是普通民房,现在青天白日,看上一眼也没什么大碍,此时也不是顾及小节的时候,聂阳一蹬地面,窜上墙沿,两间上锁小院仅有一墙之隔,他自然先往较近那家看去。
院中颇为破落,柴垛上落着一层灰土,一架牛车斜靠在墙上,车轮掉了半边,窗纸破破烂烂,檐下晒着成串的玉米辣椒。
他双手撑住墙角,无声无息落在院中,贴着墙壁猫腰过去,探头从窗角一处破洞往里看去。
这几天他内功进步有限,反倒是这摸门攀窗的毛贼手段长进了不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目光探入,双耳也开始凝神细听,这屋中颇为安静,只有细细的鼻息之声,似乎正有人在内休息,不过那声音颇为短促,也不知是不是内里那人是烦躁还是亢奋。
窗角被挂着衣服的旧衣架挡着,看不到里面,可听声音并不是刚才那两个年轻少女,里面只有一人而已。
他从窗台下矮身溜过,正想往另一间院去,还是好奇心起,打着以防万一的心思,悄悄伸长脖子往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视野颇为清晰,却叫他怔在原地,心头一阵激动,连手掌也紧紧攥住,捏在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