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兰从没听自己母亲用过这种口气,平素做娘的性子极软,反倒总被她当女儿的指点教训,冷不丁被这么一吼,竟吓得有些愣神。
雍素锦反应极快,忙福了一福,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晚辈是南宫公子带来的随侍,恰好粗通药理略懂岐黄,家中长辈还和杏林盟有点干系,兰姑娘急着叫我进去看看,也是为了给白老爷瞧病。”
白若兰也转过神来,立刻附和道:“不错,我……我本是求小星带她来看看若麟大哥的疯病,既然爹的毒性又有蔓延,不如也让她看看好了。”
这理由说什么她娘也该无法拒绝才对,白若兰正要再去开门,却见她娘脸上突然现出一股绝望之极的深沉悲哀,不由得顿住动作,着实吃了一惊,道:“娘……你……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娘面上的哀戚神情渐渐隐去,接着,颇为突兀的咬了咬牙,挺直腰背,道:“能有人来救救你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今日他已经用过药,郎中说了不得碰他。这样吧,明日……明日午后,我请人去找你们,你们上来再替他诊疗如何?”
白若兰莫名一阵心悸,颤声道:“娘,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她娘眼神木然,微微摇头道:“这些日子为了你爹,娘实在是有些辛苦,可能是累了。”她轻抚着白若兰脑后乌发,叹道,“南宫公子这些时日与你相处的怎样?能陪娘在这儿聊聊么?”
看对方意有所知的撇了自己一眼,雍素锦略一颔首,道:“不打扰两位,兰姑娘,奴婢在门外等着。”她把门外两字咬的微重,看白若兰点头示意,才返身走了出来。
南宫星早已等待外面,一见雍素锦把门关上,立刻问道:“情况不对劲么?”
雍素锦拉着他走出几步,慎重道:“大大不对。今晚你别的事最好放下,好生来守着你未来岳母。”
南宫星心中一凛,道:“出什么事了?”
雍素锦哼了一声,道:“我进去这一下,看出了三件事。每一件都好玩的紧。”
“快讲。”
“第一件最有趣,”雍素锦扭头向着身后讥诮一笑,道,“方才上山那个软绵绵的妹子不是才说过,白天武中毒不能人道,连小妾都拿了银子遣散回乡,对吧?”
“不错,正是若萍说的。她应该不会对兰儿撒谎。”
雍素锦冷笑道:“可偏偏这位白夫人,分明被雨露滋润的厉害呐。女人这模样我从小就见得多了,这两日她要没被人干的哭天嚎地漏过尿,我脑袋送你做夜壶。”
南宫星心里一惊,掌心顿时捏了把汗,暗忖,难不成白天雄当真已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了么?
在怎么说,他弟弟弟妹也算待他不薄了啊,他稳住心神,沉声问道:“下一件呢?”
“躺在里屋那个压根没中毒。”雍素锦冷哼一声,眯起双目道,“那副挺尸模样也全是装出来的。那脸看似肿胀变形,其实是涂了易容用的药膏,我猜,急匆匆找来的这人只是相貌神似,可惜却有张大脸盘子。”
“你是说……里头那位并不是真的白天武?”
“废话。”雍素锦讥诮道,“真的白天武在周围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敢和自己亲生闺女相认,非要躺在床上装死?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为什么这几天来了兴致很弄自己夫人?再说要是真的,这第三件就更蹊跷了。”
“第三件是什么?”南宫星发觉情形的确有些严峻,忙问道。
“白夫人有自尽的念头。”她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微笑,道,“不过这个我只敢有八成把握,不敢说死。我只是看她样子,觉得她想要求死。”
“你能猜到是为何么?”南宫星浓眉深锁,沉声道。
“还能是为什么,女儿起了疑心,夫君下落不明,自己又落入对头股掌之中被百般玩弄,这种情形下,想死往往就是一闪念的事。”雍素锦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道,“当年我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哪个月也有几个看着好端端结果突然撞了墙的。最狠的那个,脑壳裂的跟拳头砸开的瓜似的,黄白浆子噗嚓就和着血喷了满地,我们几个姐妹边哭边擦,一直擦到半夜才弄干净。”
南宫星沉吟半晌,道:“那你怎么叫我今晚才来守着?”
雍素锦道:“因为我觉得她还有事要做,想来是最后心愿欲了。我猜是晚上,是因她约定诊疗的时候不仅迟疑了一霎,还特地定在了明天午后,想来是必须拿到这么一段时间来抓住机会。”
南宫星恼火道:“我本还打算在宋秀涟那里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抓住白若麟。没想到这里还会横生枝节。”
雍素锦一挑细眉,眼珠一转,道:“你说……白若麟武功高些还是山顶上和白夫人有关的人武功高些?”
“白天武中毒未愈,白夫人武功平平,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强的对手。”
南宫星说到此处,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来走这一趟?”
雍素锦笑道:“不错,不过光我可不行,这庄子里谁知道还有什么算计,你把崔碧春也安排过来。反正宋秀涟的住处离崔冰近,你尽看得住不是。”
“好,等兰儿出来,咱们与她去见见那个郎中。我看看若是你们能对付得了,就如此安排。”
拿了主意,又等了小半时辰,天色擦黑,白若兰才被母亲依依不舍的送了出来,看二人眼眶都是又红又肿,当娘的更是泪痕都没有干透,显然一起哭了一场。
白若兰低声道别掩上房门,挡住衣衫单薄的母亲,转身走向南宫星。
南宫星赶忙上前提醒,叫她去问出郎中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