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前一样安排,带队散修的风险自是大了许多。
大到袁晋堂堂筑基真修,却直到临出发前,才敢将此事交待下去。这才算险险地避过了大董小董二女的轮番哭闹。
袁长生对这安排倒是无甚怨怼之言,更谈不上责怪乃父。
他心头却也清楚,身为重明宗年资最长的几名弟子之一,自该在这危急时候做好表率才是。
袁长生将目光从那破败的酒甑上头收了回来,朝灵舟内一张张心事重重的脸庞上看去。
他这佰队伍大部都是些修为良莠不齐、功法眼缭乱、法器符箓千奇百怪的散修。除了几个被各家派来充任火长的弟子之外,唯一值得信重的,或许就只有那个重明城出身的尤小宝了。
这尤小宝是兽群来袭之前,从前方送下来的养伤的。
本以为其拿了另一半安家灵石过后就会脱离队伍,毕竟依着其初时表现,此子也不似一个乐于在刀口上挣前途的亡命之辈。
孰料二次征发时候,伤势都还未好利索的尤小宝居然敢再次应募。
勿论其目的是若何,毕竟是给旁人做了表率。主管此事的外门执事牛匡便将修为才到练气三层的尤小宝破格提做了火长,辖有十余人马。
不过除了连同尤小宝在内的十人上下之外,袁长生确无其他可为倚重之人了。
念及此处,袁长生心头自是稍有忐忑。
毕竟他虽然岁数不小、但修为却是不高。吃了恁般多珍稀丹药,也不过在年过四旬时候达到了练气五层修为。
只因了这五灵根的资质。袁长生在同辈中也做不成一个出众人物。
虽然这些年来重明宗历经的战阵他都未缺席过一场,但要比起段、康等人,还是很有些差距的。
是以袁长生陡然要带兵直面这般险恶的战阵,心头有些惴惴,也是应有之义。
袁长生勉强将心头杂念抛到脑后,转头却见到了一大群金羽枭正络绎不绝的从后阵扑向前方。
操使这些金羽枭的龙兽师落在袁晋所在的奎星梭上,紧闭双眼,前方一双双锐目所看到的影像却间歇不停地投在他的脑海里头。
他时不时报出方位,操使奎星梭的重明弟子便随之转舵,飞舟上令旗变换不停,为旗舰身后的飞舟指明方向。
“还需得多久?”自出行以来便就立在船桥上头、未有开腔的费疏荷突地发问。
挨在她身后的袁、张二女自不接话,孙嬷嬷看过一阵过后,才道:“甲丑兵寨离得不算太远,如此疾行之下,应只要得个一二日工夫便就能到。”
“还要这般久么?也不晓得郎君现在那里是何光景?”
————甲丑兵寨,南面寨墙
兽群如黑云压城的一般围在兵寨下头,哪怕经历了十余日恶战,比起最初时候的规模,似也没有减少太多。
寨墙上的修士们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慌乱,护阵玄雷与各式符箓伴着各阶法器、灵器有序的漫天砸下,总算让这些没脑子的畜生稍有些忌惮之心。
“砰咔嚓。”
这熟悉的灵具破裂声陡然响起,便令得正在寨墙上鏖战的重明盟弟子心头一颤。
刚刚被断弦抽飞出去的射声火长低骂一声,随后这年轻的重明宗外门弟子便不顾那蜈蚣状的新鲜血痕已经将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分成了两半,挣扎起身过后,只是吞口污血,大声在喊:
“佰将,射星弩又崩了一架!”
单家嫡脉出身的佰将费尽全力,持着已经龟裂的阵旗连挥数次,几道玄雷总算险险将外间那二阶翼虎的巨爪从护阵光罩丈前迫退。
做完这些的单姓佰将方才有空应话:“娘的,喊乃公有什么用?!那些后头只知道缩脑袋的器师呢?!喊上来修呀!!”
“乃公在这儿呢!叫你娘啊。”出自巧工堡的器师喝骂一声,他此时显是已经失了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体面风度。
其一身法衣扛了不晓得多少力道,已经碎成布条,索性直接赤着身子,浑似个只剩条命的精穷散修。
他骂声时候手上动作亦是未停,手中金文锄瞄向外头一一阶上品黑甲罴脑袋凿去,却被那畜生识破,落在空处。
受了偷袭的黑甲罴未有善罢甘休,这畜生显要比寻常同阶莽撞许多。
哪怕顶着头顶一片符箓、玄雷不顾,也要在四足上头蕴起乌光,对着那器师向来珍惜的金文锄轮番践踏。
哪怕踩得四足都已血肉模糊,这畜生亦是瞪着一双血瞳动作不停,只在三两息工夫之内,就令得这质地颇佳的法器成了烂铁。
勾连心血的法器遭破,令得这器师口中呕血、面色煞白。他嘴里头又蹦出来几句脏话,却还是没有停下动作,东倒西歪地迈了数步,才走到一个已经断成两截的同门身侧,拾起其手中那把尚有余温的鲜红飞剑。
待得器师迈回寨墙,那飞剑便与他的怒呛声一道飞了出去:“尔母婢,什么器师不器师的,没见得我们都已经上来寨墙与这些畜生们互砍了吗?!”
单姓佰将勃然大怒:“尔母婢,你们自己有多精贵是不晓得么?!有我们在,何消你们上来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