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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宋鹿单臂把假肢压在怀里，另一只手碰到杨荔的手，但只是虚捏杨荔的手指，她哪敢真让杨荔来扶她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她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手很自然地抄进杨荔腋下，“我扶你过去坐下。”

nbsp;nbsp;nbsp;nbsp;“谢谢。但你先穿鞋。抱歉把你这么贵的鞋子弄脏了。”杨荔把鞋子递还给宋鹿。宋鹿把鞋往地上一丢，鞋子倒了，她用足拨正，把脚趿进去随便塞一塞，踩实，鞋舌缩在里边挤得慌，但她也顾不上了，先把杨荔扶到场边要紧。

nbsp;nbsp;nbsp;nbsp;杨荔的手臂穿过宋鹿的后背压在她的肩膀上，一蹦一跳走向场边的休息椅，她抬手一扬，大声对其他学员说，“没事。你们继续啊！”

nbsp;nbsp;nbsp;nbsp;宋鹿扶杨荔在场边的台阶坐下。杨荔躬身，一点点撩起空荡荡的右边裤腿，膝盖以下什么都没有，圆膝被磨得很红，一条条白色的磨痕交错爬在皮肤上看起来很疼。宋鹿蹲下来，把假肢递给杨荔，问：“这是需要别人帮忙戴上吗？你告诉我怎么弄。”

nbsp;nbsp;nbsp;nbsp;杨荔摇头：“正常人哪会这个？弄不好会很疼的。我自己来。”

nbsp;nbsp;nbsp;nbsp;宋鹿看着杨荔满是伤痕的膝盖，看着她熟练地给自己装假肢，就像穿一只普通的鞋，然后，拔下裤腿挡住残肢。从外表看，杨荔就是个水灵灵的普通女孩，性格开朗，该吐槽的时候吐槽，该放声大笑的时候放声大笑，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这样的情况。

nbsp;nbsp;nbsp;nbsp;杨荔站起来，试着走两步。她紧咬牙关，眉头紧锁，一抬头就看见宋鹿脸上的愧疚表情，她直接摔回台阶，用手隔裤子顺“小腿骨”撸着假肢，笑说：“国产的义肢就这副德行，磨得厉害。一开始是疼，适应几分钟就好了。别愁眉苦脸，不然我告你歧视残疾人啊。”

nbsp;nbsp;nbsp;nbsp;宋鹿佩服杨荔的乐观，有这样的心态，残缺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个困难，笑着哭着就能克服。也轮不到旁人高高在上去照顾她、迁就她、可怜她。就应该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人去看待和相处。

nbsp;nbsp;nbsp;nbsp;宋鹿和杨荔并肩而坐，抬起脚，把鞋舌从鞋子里拉出来。两个人自然成了各自队里的替补队员，边看棒球比赛边聊天。她们交换了微信和手机号。杨荔还点开她在b站的号让宋鹿关注她。

nbsp;nbsp;nbsp;nbsp;杨荔说：“我在经营一个自媒体的号，主要内容是分享残疾人运动员的训练生活和日常。搞好了，也是份收入。”

nbsp;nbsp;nbsp;nbsp;宋鹿边在b站上答题注册会员，边问：“自媒体很赚钱吗？”

nbsp;nbsp;nbsp;nbsp;杨荔反手撑在水门汀的台阶上，欢快地甩着两条腿，随着甩腿的节奏重重点头：“搞好了当然能赚大钱。但做哪行都需要天分和机遇，还有时间。我现在才7千多粉丝，一个推广都没接到，还没有开过张。单靠每周几次的直播打赏，一个月两三百块钱吧。”

nbsp;nbsp;nbsp;nbsp;宋鹿答题答了三遍才过关，终于成为b站的会员。她关注了杨荔的号，点进她的主页，大概浏览一遍她发布的视频，大多在几千到一万的播放量。以她的认知，她以为这样的播放量已经很不错了。看来自媒体是那种准入门槛低，但真正能做好赚钱的却也很不容易的行业。

nbsp;nbsp;nbsp;nbsp;杨荔突然说：“我们抽空连麦直播吧？”

nbsp;nbsp;nbsp;nbsp;“啊？”宋鹿吃了一惊，扭头看杨荔，杨荔用满是期待的目光回看她，宋鹿支支吾吾说，“我没有才艺，也没有相关经验。我不行的。”

nbsp;nbsp;nbsp;nbsp;杨荔依然荡着双脚，“我知道，你一看就不缺钱。才艺什么都是假的，就聊天嘛。比如说，聊聊你们射击运动员是怎么选拔出来的。说不好也没关系，你这张脸出镜就行了。你长得那么好看，我有信心当天热度能冲到颜值版的首页。那可以帮我涨不少粉丝，你的号也可能起来。这周六怎么样？我们一起播一场。”

nbsp;nbsp;nbsp;nbsp;宋鹿想了想，回答：“周六我有训练。”

nbsp;nbsp;nbsp;nbsp;在杨荔听来，这已经是拒绝了。

nbsp;nbsp;nbsp;nbsp;杨荔努努嘴，唰地转过头，不再甩腿，说：“那算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刚才当众把杨荔的假肢拔下来，虽然杨荔大度没说什么，但任凭谁这样当众出丑，心里肯定不痛快。宋鹿觉得她实打实欠杨荔一次，如果能帮她增长粉丝，稍稍改善她的生活，她再不好意思出镜也得帮杨荔这一次。豁出去了，试试呗。

nbsp;nbsp;nbsp;nbsp;宋鹿说：“周日好吗？”

nbsp;nbsp;nbsp;nbsp;杨荔含着笑侧过头，晒着白白的、整齐的一排门牙：“好呀。”

nbsp;nbsp;nbsp;nbsp;宋鹿也露齿笑。

nbsp;nbsp;nbsp;nbsp;杨荔盯着宋鹿的脸好一会儿，突然惊叫道：“你的钻石耳钉呐？”

nbsp;nbsp;nbsp;nbsp;宋鹿用手摸右边耳垂上的耳钉，还在。

nbsp;nbsp;nbsp;nbsp;杨荔说：“左边。”

nbsp;nbsp;nbsp;nbsp;宋鹿摸左边耳垂，果然空无一物。

nbsp;nbsp;nbsp;nbsp;两个人同时低头找寻了一番，都没发现脚边有闪亮亮的小东西。

nbsp;nbsp;nbsp;nbsp;杨荔比宋鹿还心疼：“坏了，肯定是摔跤的时候掉操场上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捏着软软的耳垂，眺望尘土飞扬的操场，学员们玩棒球正玩得热火朝天，她不想兴师动众让一群人停下来替她找耳钉，颇为肉痛地说：“这么小，肯定找不到了。算了。”

nbsp;nbsp;nbsp;nbsp;杨荔站起来，“别算了。钻石哎！好几万块钱呐！你不找，我找。找到可归我了啊。”

nbsp;nbsp;nbsp;nbsp;杨荔竟然跑了起来，跑到内场中央，扬起两只手朝着学员们摇摆，大声说：“大家停一下。宋鹿同学的钻石耳钉掉了。大家看一看脚下，替我们的新同学找一找。”

nbsp;nbsp;nbsp;nbsp;不少人转头看向站在场边“娇滴滴”的宋鹿同学，那尖刺般的眼神分明在说——怎么事情那么多？

nbsp;nbsp;nbsp;nbsp;宋鹿跑到杨荔身边，也开始低头找起来。找了十分钟，她料想必然是找不到了，正准备直腰让大家别找了。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黑皮鞋，然后是一只手，手

nbsp;nbsp;nbsp;nbsp;一开始捏着拳头，翻过来，拳头打开，手掌心里托着她那枚正闪烁光芒的钻石耳钉。

nbsp;nbsp;nbsp;nbsp;男人轻柔的声音响起：“还是这样丢三落四。”

nbsp;nbsp;nbsp;nbsp;宋鹿的心弦弹了一下，抬起头，和男人的视线对视上。

nbsp;nbsp;nbsp;nbsp;许峰的大嗓门恰逢其时响起来：“哟，我们谢大律师终于肯赏脸来了。一来，就帮我们的新同学找到要找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宋鹿低下头，咬着唇，去接谢琅手里的耳钉，她嗓子干干的，想说“谢谢”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nbsp;nbsp;nbsp;nbsp;谢琅却没让宋鹿抓着。他再次握拳，把耳钉包在掌心，垂下手，“脏了，洗好再戴。”说完，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