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闻染唤一声,模样总是静淡:“您刚才问我跟汐言认识多久,我算了算,十多年了。”
“您说快乐的日子也就那么一段,这话我认同。我仔细想了想,这十年里因为她快乐的时间,和因为她难过、痛苦、掉眼泪的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当然是后者更多。”
“文艺作品里总是美化爱情,可现实生活里,爱并不总是快乐美好的对吧?”
美妇人笑了:“闻小姐,你倒是很清醒。”
她看闻染的眼神竟露了几分欣赏:“既然你想得这么清楚,到了跟汐言分手的那天,如果物质上有什么欠缺的,你来找我,我补给你。”
闻染犹是淡然的摇了摇头:“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美妇人的眸光一凝。
“也许我认识汐言的时间实在太早了,我们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我一早就认清,爱从来不只是开心。爱是沮丧,是无望,是互相抱怨,是互相折磨。”
“您所谓的爱,就到这里为止了是吗?”闻染看着她:“可是,不是的。”
“爱是沮丧了继续纠缠,无望了仍怀希望,一边互相抱怨着一边互相拥抱,互相折磨着仍然不放手。”
“您没有过这样的爱,所以很长时间里汐言也不相信这样的爱。可是这也没有关系。”
面前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清素不起眼,老实说,许汐言的母亲并没想到她女儿的女朋友,会是如此普通的一个人。可此时,这年轻的女人站在她面前丝毫不退缩,迎着她的目光,声音很轻,可是带着某种分量:
“因为,我相信。”
闻染又冲她道:“哦对了,刚才忘了告诉您,我是要跟汐言结婚的。但到了那一天,我不会请您过来,就先通知您一声了。”
她替美妇人揿了下行的电梯键。
美妇人瞥她一眼,翕了翕唇,终是没说什么,走进了电梯。
剩下闻染一个人站在套房外的走廊里。她靠住墙,吁出一口气,她从不是什么擅于与人争辩的人,到这时一颗心还在胸腔里怦怦的跳。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柏女士打了个电话。
很快,柏女士哇啦哇啦的声音响起来:“染染,你怎么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啦?”
“妈妈,你是不是有很多时间烦死爸爸啦?”
“喔唷,你怎么会突然来问我这个啦?是不是曼思的报纸要写什么专题,托你来问我啦?”
“你回答就好了呀。”
“那肯定烦死他了呀。那他年轻时候风度翩翩的,现在肚子那么大,又秃顶。还有你舅妈天天讲他没出息,我也晓得的呀,下了岗,跑滴滴也跑得不怎样,赚不到钱的呀。”
“那你想过离婚没有?”
“你这小囡瞎讲八讲什么,离什么婚啦。”
“那你烦他呀。”
“我烦他,可是我也爱他呀。”柏女士说着笑起来,仍存一丝少女般的羞赧。
“肉麻死了啦。”
“那还不是你问我的。”
“好啦好啦,那我挂了,改天找你吃饭。”
“那你要讲话算数的喔,不要又说工作忙什么的,拖七拖八的不回来。不要管你舅舅说什么啦,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的晓得伐?”
“晓得了。”
闻染挂了电话,缓了一阵,才开门进去,走回许汐言身边坐下。
许汐言在望着窗外的江水出神,听见她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她,目光沉坠的:“你跟她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闻染的神情没波澜,好似在说一件顺理成章的事,许汐言的目光却一顿。
闻染从来没说过爱她。
闻染说过“喜欢”,说过“讨厌”,也很多次用如诉的眼神描摹过她眉眼,可闻?*?染从来没说过爱她,就连她上次对闻染说过“我爱你”后,闻染也没说。
好像那三个字被闻染在时光中藏了太久,酝酿成一个过分厚重的秘密,不能轻易开启。
可这时闻染坐在她身边:“我爱你,许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