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贝贻笑了。
闻染背着工具箱走了。
工作人员见许汐言一直站在原处,提醒:“许老师,是不是该让周小姐做演出前的最后准备了?”
许汐言点点头,带着陈曦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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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贝贻的演出大放异彩。
她弹普罗科菲耶夫的第二钢协第一乐章,不知为何小小年纪,能驾驭这样悲愤的乐章。
技巧并不算格外纯熟,按学院派的标准来要求,能挑出不少瑕疵。可听她弹琴是有画面感的,仿若看到压城的黑云,滚滚掠过人头顶,接着是滂沱的雨不留情面的落了下来。
细瘦的手指飞舞于黑白琴键,不知为何能爆发出那样的能量。她指尖的雨,不是为了亲吻大地,而是为了跟这世界一较高下。
一曲终了,周贝贻坐在琴凳上重重的喘息。
接着是现场评估,四位教授,两票赞成,两票反对。
最后的决定权,交到特邀而来的许汐言手上。所有人望向她,最平静的反而是坐在琴凳上的周贝贻。
许汐言:“我赞成。”
投反对票的教授微微蹙眉,话里话外点明方才一曲中的诸多错处。
许汐言向来不怕得罪人:“技巧可以练习。”
“天赋是最残酷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周贝贻从舞台上下来,许汐言刻意拖慢两步:“刚才不紧张?”
“好像也没什么可紧张的。”周贝贻道:“就算过不了,回去商场里一样是弹钢琴,一样是闻染姐给我调律。我弹钢琴算五十块钱一小时,够我请闻染姐吃碗面了。”
许汐言微抿一抿唇角。
周贝贻走出礼堂,左右打望一圈,然后快步往角落里跑去。
那儿一个白衫的身影,许汐言知道,是闻染。
许汐言收回视线,和教授们一同,往下一个礼堂走去。
考虑到许汐言的人气,陈曦是陪在许汐言身边的,目睹了许汐言和闻染重逢的全程。她能看出许汐言在看到闻染的刹那,双肩难抑的顿滞。
不过之后,许汐言并没提起闻染。
午休时吃饭,许汐言也没什么架子,吃组委会订的套餐。掰开一次性筷子时,她抬眸看向陈曦。
陈曦咽了咽喉咙。
午餐时间是统一的,方才她们回休息室时,瞥见闻染陪着周贝贻进了另间休息室。只要这会儿许汐言开口,陈曦走上两步,就能找到闻染。
可许汐言说:“能给我一杯美式么?加很多冰块的那种。”
陈曦大失所望。
也是,现实中哪有童话呢?
她总以为未完待续的故事,也许早就在时光深处,在那场演奏会许汐言自舞台上望向闻染的那一眼,而划上了句点。
年会流程密集,除了审核新晋会员,还要讨论接下来的学会发展方向。这不是许汐言的份内事务,但既然来了,她是不摸鱼的。
她坐在发言台边,挂着工作证,听人说话时指尖绕着丝带,自己挪过桌面话筒说话时,睫羽低垂,模样认真。
有一边候场的工作人员,拿手机悄悄对她拍照。
她发现了,掀起眼皮瞧对方一眼。
对方顿时满脸涨红,拿着手机看上去想要删除后过来道歉。
但许汐言很淡的笑了下。
对方眼底闪过惊艳,放下手机浅浅一鞠躬,接纳许汐言的好意。
陈曦发现了,这次与会期间,许汐言笑得明显比平时多一点。
但她也说不好,笑起来的许汐言,是比平时心情更好一点,还是心情更不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