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城市里买房,就有了自己的家,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像在海面漂流的人有了座孤岛,你知道海潮仍然湍急,但至少狂风骤雨间,你可以偏安一隅。
闻染想,许汐言那么有钱,可许汐言从来不想买房。
因为许汐言,从来不渴望回家。
柏惠珍夫妇来了不过半天,就让屋里生出许多的烟火气。年夜饭烧得丰盛,一道黄鱼烧年糕是闻染一直爱吃的,还炸了闻染小时候喜欢的猪排。
裹很多的面包糠,再挤上番茄酱。
柏女士烧鱼的时候,f1一直围着她的腿喵喵叫。柏女士夸它:“这猫会吃!”
香酥的炸春卷,添了肥嘟嘟香菇的四喜烤麸,红澄澄的油爆虾,浓油赤酱的摆了满桌。
闻染爸爸今天不跑滴滴,给自己斟了杯老酒,柏女士和闻染喝红酒,全家人一起碰杯:“新年快乐!”
他们家不怎么看春晚,闻染提前网购了只围炉煮茶的小炉子,烧一壶茶,边上围放下番薯栗子和砂糖橘。
她和柏女士细细聊着闲话,闻爸爸吃多了老酒,在一旁打瞌睡。
闻染叫柏女士:“你叫爸爸回房间去睡啦,今晚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还没有守岁呢。”
闻染说:“不讲究这些。”
柏女士不依:“那不行。”
闻染弯唇:“那你们去睡,我来守。”
她老实,说了要守,就真会守到底的。
父母回卧室后,她剥了个砂糖橘吃,仍是抵不住困意,站起来踱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
她这房子在老城区,巷弄幽深,有孩子在楼下偷着放烟花,很小筒的那种。
放在地上,燃起喷泉一般的炽白星火,映亮周围的一片。
闻染的眼神往旁边长椅望去,挑唇笑了下。
那里分明空荡荡,她怎会有一闪而过的念头,疑心许汐言是不是坐在那里,正冲她扬唇而笑。
是因为她想了一整晚的许汐言吗?
许汐言又会怎么过年呢?
闻染将手机握在手里,指腹在屏幕上反反复复的摩。想过要给许汐言发点什么,又觉得发什么都显得轻薄。
在知道许汐言童年的真相后,仿若一块过于厚重的疤,反而不知如何去碰触。
其实闻染不知道,许汐言的确回国了。
从前许汐言是从不回国过年的。她知道中国人的春节是为了“团聚”。可她呢,她要跟谁团聚。
今年仍然没有可团聚的人,她却回来了。
陈曦陪她来了闻染隔壁的出租屋,提前安排人打扫过,空荡荡的屋内倒是干净。陈曦陪着许汐言转了一圈,问:“言言姐,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许汐言:“没有了,你难得在国内过年,回去陪你爸妈吧。”
她递上一只厚厚红包:“新年快乐。”
“哇!”陈曦嘴里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也这太多了,我可不敢要。”一边伸手来接。
陈曦一走,这房子里就只剩许汐言一个人了。
她窝在小小的懒人沙发里,一手拨弄着沙发上被f1挠破的地方。明明房子这样小,那些猫爬架一旦搬空,为何还是显得空荡荡。
她如此喜爱闻染的小屋,以至于动过念头也给自己买一间小小的房子,不要再每次都住酒店了。只是现在她发现,让屋子里充满烟火气的从来不是面积大小,而是闻染那些零散堆放的乐理书、养在窗台的多肉植物、吃了一半的青瓜口味薯片。
而是……闻染本身。
许汐言阖了阖眼,又张开,听着闻染在隔壁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动静,望着春节的烟花映在小小的窗玻璃上。
然后她站起来离开,联系窦宸,找人送她去了衡山。
她从除夕夜开始登山,一个人。
刚开始山路寂寂,后来,她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口罩站在山巅,望着眼前沉沉的云海,那会儿一点光线都没有,“云海”不再是一种描述,那样的云看起来,真的就像一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