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站在自己的房间里,腰背紧绷,警惕地移动视线,观察房间的每一处。
没有窗户的房间光线昏暗,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看着就冰冷坚硬的石床,除却麻布缝制的被褥,只有一块砖头似的石枕,乍看比起床铺更像是刑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待仔细去追索却又散去了,仿佛先前的感触只是心理暗示造成的错觉。
石质的床头柜上摆着一盏脏兮兮的油灯,此时将灭不灭地亮着,提供微乎其微的照明。在威廉注目两秒后,其上弹出提示文字:
【名称:光(每次使用消耗1枚火种)】
【类型:道具(不可带出副本)】
【效果:在黑夜中出门探索(持续时间一天)】
【备注:是守住将灭的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厄运前跼蹐;还是孤注一掷,去拥抱黑暗和死亡?】
威廉走过去,握住油灯的铜柄,心情放松了些许。
“看来不是异教徒也可以在黑夜出门探索,只需要利用好这个道具就可以了……难怪,我就说这个阵营副本,怎么可能将主线任务的希望寄托在一个阵营身上。
“不过要消耗火种这点有些麻烦啊,要想获得火种目前看来还挺困难的,用于解锁主线任务的结局尚且不知道需要多少火种,还要浪费在这种不知收益如何的地方……”
他喃喃自语着,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现实里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牧师,哪怕后来重归世俗,热爱替人操心的毛病依旧改不掉。
哪怕很多事和他没有关系,不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他仍然会忍不住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费心劳力地思考要怎么解决,并且苦口婆心地劝说所有人听从他的劝告。
这在现实里为他招惹了不少麻烦,甚至他进入诡异游戏,也是因为被一个不耐烦的抢劫犯砸碎了半个脑袋。但好在诡异游戏和现实不同,大部分玩家都乐于有一个领导者的角色站出来承担责任,他的性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此刻,威廉忍不住开始计算,假设每个玩家都只能获得一枚火种,需要怎么分配这些火种的用途才能效益最大化。然后悲伤地意识到,阵营游戏中,玩家们大概率不会听从他的统筹……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半夜,威廉大睁着眼望天板,余光忽然瞥见一缕诡异的光,从头顶天板的一角透出,直直垂落在床上。
“这房间竟然有天窗么?”
威廉将脸转向光源,定睛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那不是窗户,而是一个雕刻在墙壁上的神像的脸,双目射出猩红的光,嘴部正不住开合,像是在咬着什么……
是一只胳膊,人的胳膊,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动,神像将骨头连同皮肉咀嚼下咽,吃得满嘴血腥流油……
……
齐斯坐在神殿大厅中,侧耳听到玩家们进入走廊后,讨论声响了一阵又消歇,脚步声杂沓地响起又渐渐稀疏,想来是进了各自的房间。
夜晚降临神圣之城,整个世界重归黑暗的领域,被血色的藤蔓扎根入灵魂的信徒们蜗居在门户紧闭的房屋中,眼睛闭合,视野沉入黢黑。
弗洛尔的尸体从墓园中爬起,混杂在尸群中在大地上游荡。齐斯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神圣之城的夜晚。
数不清的尸体出现在各个角落,身上的血肉如同枯萎的瓣般散落,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至一处,糅合成一团巨大的肉瘤。
肉瘤在城中的大道上飞速滚动,沿途吞噬所有血肉和尸骨,原本分散成浅金色光点的权柄碎片以此为中心聚合,灰白色的腐肉上突起金色的血管,一张一合地蠕动。
在某一刹那,血管蔓延成看不清缝隙的一片,远看是一颗金色的世界之果。天地间骤然有了光。那些光线漫无目的地向四处流溢,如同将行星砸入太阳后溅射出的焰火,在空中爆炸后生长出条条金色藤蔓的虚影,包裹着其中金色的球体。
齐斯知道那是什么,一幅幅画面飞速闪回,无边无际的世界树、煊赫庄严的神殿、模糊的属于神的虚影、只点了一星烛台的长桌、天空上蠕动着血肉和触须的眼睛、从天而降的流火……
他知道,那是神明的幼体;他在世界树下诞生之前,也曾是一颗这样的果实。
“原来在这里啊……”齐斯笑了起来。
曾经的神圣之主将权柄赐予信徒分食,于是时空权柄分散在每个信徒的血肉之中,如今却有人想要重新聚敛时空权柄,创造出新的神明。
出发点和动机究竟是什么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怪物在神圣之城中诞生,不知何时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