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第一天,正好碰见谢母上山拜佛。
谢母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回身看到柳朝音在寺庙里左逛逛右看看什么都新奇少女模样,又看向身旁的谢开昀,儿子比之六年前丧败出国,添了不少生气,她不可能不知道是谁的功劳,谢母问:“阿昀,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交往了两年的女孩子?”
谢开昀一副轻佻姿态:“郑委员你不天天关心我的情感状况,正好带回来给你看看。”
谢母剜了他一眼:“姑娘是好姑娘,你别辜负了人家,不然我饶不了你。”
“哪能够。”谢开昀陪母亲下山,柳朝音说不上话丢下他们蹦蹦跳跳往山下去。
走到山门口,谢母看着女孩子活泼的背影,眼尾弯了弯,又停下问他:“什么时候定下来。”
谢开昀这时表情犯难了:“她家世不简单。”
谢母听过谢开昀说完柳朝音的家世,笑着拍拍她的肩:“我家阿昀是天下最好的男儿,谁都配得上。”
谢开昀欲言又止。
谢母又开口:“我在那边也有点人脉,这几年两地关系有大变,只要你不变心,折了这把骨头娘也会让你娶上。”
“谢谢娘。”谢开昀立在山风口向母亲深深鞠了一躬,山寺神佛通通被他们抛到后头。
谢开昀这辈子拜父母,拜天地,不拜神佛。
父亲死后,母亲开始拜佛,谢开昀刚出国时不懂,母亲一个走在时代前沿的追星女人,怎么会喜欢拜佛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后来他在电话里试探,来巴黎总是水土不服,要不要请个佛像供着,郑委员叫他有病就去医院别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他当时那更叫一个疑惑啊,再后来谙了点世事和算计,也算是懂了点,他老子生前嚣张,他更是从小嚣张到了十七岁,这么多年多少人盯着,一朝倒台,他娘一个寡妇要怎么撑住门庭不败落,只好拜佛装作不谙世事,防着被人抓住错,其他的再暗中徐徐图之,只要人不死,门庭还立在那,总还有点人脉可用,这些年,谢开昀总觉得他娘像个百宝箱,遇到什么困难了,他娘总能给他从哪里找出些人脉来,猜也知道,一个女人掌权不容易,母亲这些年过得卧薪尝胆,还是毫无保留将一辈子的资源倾给他,谢母一辈子溺爱儿子,谢开昀一辈子感谢母亲。
女孩子穿着洋装在潮湿的山路上跳格子,谢开昀跟上去一把揽过她的腰,笑着叫她的名字:“柳朝音!”
柳朝音笑着转头看向他:“你妈妈叫你阿昀?”
谢开昀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你不许叫。”
柳朝音笑的不行:“就叫就叫,阿昀阿昀!”
谢开昀听了两遍三遍倒也觉得好听,掐了把她的腰问她:“你在家里就没有小名吗?”
“有啊,我家里人叫我幺幺。”
“幺幺?是因为你是家里最小的吗?”
柳朝音嗔了他一眼,俏皮模样一字一顿:“明知故问。”
谢开昀却眼一挑:“怪不得你叫柳朝音。”
柳朝音家中三兄妹都是朝字辈,名字中间都是一个朝,粤语里“音”和“幺”咬字则极像。
“……”
“音音。”
男人眼中带着情愫,笑的极为好看叫她。
柳朝音感觉自己也终于装进了这个男人眼里,心跳扑通扑通,羞得丢下他跑了。
谢母走在后头,看到谢开昀同柳朝音嬉笑打闹小儿女模样,仿佛看到了十七岁的谢开昀和朋友们结伴出去玩,满头大汗跑回来问她晚上吃什么菜,她的阿昀回来了。
十七岁的阿昀心气打碎在了冰冷的江里,因为那个叫柳朝音的女孩子,二十三岁的阿昀重新将心气捡了回来。
二十三岁的阿昀带着心爱的女孩子回故乡,于江南的烟雨里将一切沉疴都消融,化为温柔湿润的风,对十七岁的阿昀挥手告别,再见,十七岁,再见,过去。
当晚谢开昀请段海生吃饭。
段海生一进包厢,看到从巴黎回来的时髦女郎柳朝音,看向阔别多年的谢开昀:“哥,这你带回来的嫂子?”
柳朝音一惊,正啃着糖葫芦嘴唇沾着糖渣抬起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