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哨声是守在门外的暗卫发出的紧急信号,意在提醒他,有不明身份的人正悄然逼近府邸四周。
应当是漠北的探子。
楚懿有些心烦地皱了皱眉,抬头望向窗外,目光裹挟着肃杀之气,声音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是军中的哨声,我得走了。”
容今瑶一听,情绪瞬间像被不安分的小猫肆意抓挠,涌出些许不舍:“不是能待三个时辰嘛,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楚懿的动作,不禁又惊又羞,忙不迭道:“诶……你拿我小衣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的小衣正被楚懿紧紧团在手掌间,柔软的布料上是她独有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少年勾了勾唇,眸中流淌着脉脉春色:“等我凯旋,再把小衣还给你。”
第50章第50章【小修】他用枯枝划出了……
八月初一,暮云秋影。
在楚懿率军出征栖坞山的消息传遍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有关漠北朝贡以及和亲文书的种种风言风语便不攻自破。
栖坞山地势险要,横亘在大昭与漠北之间,向来被视作易守难攻之地。虽为一道天然的屏障,但奈何不了不知疲倦的白羽军精锐。
十天十夜的快速行军和作战之后,驻扎栖坞山下的漠北部落被捣毁,节节败退之下只能选择暂时退避。
这场仗不得不打,如今硝烟渐散,双方都变得疲惫不堪,未来的局势仍旧未知。
这日一早,天光初绽,澄澈晴空似一方素净的鲛绡。
街巷之中一道清亮的呼喊声骤然响起:“白羽军班师回朝啦——”
声音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回荡,百姓闻声无不欢欣,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涌上街头,满心热忱地准备夹道欢迎凯旋的将士,氛围一派热烈欢腾。
不过皇宫之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崇德殿,皇帝端坐在御座前,手中握着一份从凉州传回来的急报。
急报中详尽记录了此次战事的每一个环节,白羽军精锐在楚懿的率领下是如何以雷霆手段粉碎阴谋,又是如何将敌方战力一举击溃。
分明是好消息,可皇帝心中却生不出半分喜悦。
他唇角微微下压,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凌厉地扫过容聿珩,声若洪钟地质问道:“太子,越权之罪,你可知晓?”
容聿珩垂首,神色平静,语气不卑不亢:“父皇,儿臣不敢越权。此次子瞻出征实乃形势所迫,意在保大昭江山社稷安宁,护陛下千秋万代基业。”
“保大昭安宁?护朕江山?”皇帝先是发出一声冷笑,紧接着,音量陡然拔高,不悦地道,“你可知此次贸然出兵,纵使是击退了漠北,却也打破了平衡?和亲之策,减少战事,得以修养生息,这才是明智之举!
“小六不过是去漠北一年。一年之后待大昭准备充分,再主动出兵将她接回来也不迟!”
容聿珩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冷了下来,毫不退让地打断道:“迟!怎么不迟?”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反驳惊得一滞,先是错愕,随即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指骨仿佛要将御座的扶手生生捏碎,怒声道:“太子,你这是什么态度?”
容聿珩迎上皇帝的目光,沉声说:“父皇可知和亲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将小六当成平息战乱的牺牲品,亲手把她推入漠北狼窝,任由摆布!一年?父皇以为,漠北会让她安然无恙地待上一年吗?”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身为帝王,肩负的是保护天下每一个子民的重任,而非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火坑。小六若是真的和亲,大昭的尊严也会被践踏。到那时,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您,朝臣又会如何看待您?”
听完一番振聋发聩、字字如锤的指责,皇帝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容聿珩,连连怒喝:“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殿内回荡着帝王愤怒的吼声,一旁侍奉的内侍手指一抖,大气都不敢出,垂着头,生怕触怒龙颜。
容聿珩毫无惧色,一改往日的恭敬退让之态,抛却了以往的气度,不再同皇帝上演虚假的“父慈子孝”戏码。
傲然挺直的脊梁,平静的神色,坚定的眼神,都让皇帝一瞬间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人的神情与他如出一辙。
皇帝又道:“你和楚懿,都要反了!”
他的思绪飘回到不久之前的那一晚,楚懿趁着夜色进宫,跪于他面前,神色从容不迫:“陛下,微臣请旨领兵出征。”
皇帝一凛:“你这是何意?”
少年将军眉眼间笑意明朗,唇边却挂着薄薄的讥诮:“一遇国之大事,便想着牺牲女子和亲来解决,怎么不让漠北王子入赘大昭。何况,大昭的战士不是无能窝囊之辈,根本不需要用女子以和亲的方式稳固江山,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两国邦交,何需和亲,自是有千百种方式去结盟,漠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微微颔首,字字清晰地说道,“若陛下执意和亲,臣身为将领,只能以自己的微薄力量,阻止此事发生。”
一个少年竟有如此胆量直言不讳,说是“微薄力量”,可谁人不知白羽军精锐是大昭的一丝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