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流连烟花之所,我娘心灰意冷,改投佛门。
她本就性情寡淡,多愁善感,若不诵佛念经寻个寄托,只怕是早就入了死胡同走不出来。
刘瑛是在我五岁时进的府,进府前她与我爹的风流韵事已不是秘密。
进府时她已腰身丰盈。
祖母乐弯了眉眼,时常夸赞刘瑛她乖巧懂事,精明能干,样貌好不说,性子爽利大方,颇对她老人家的胃口。
不似那位,成日板着个脸,毫无半分生趣,既然想要吃斋念佛,不如干脆去寺庙里头,皆大欢喜。
阿姐姜萸六岁,早慧聪颖,她对阿娘说:「娘亲,为何要让那刘氏得意,您才是爹爹的妻,您才是这个家的主母,为何要躲起来,为何要让步?」
阿娘只管敲着木鱼,闭目念经。
我那时不懂,后来懂了。
女子生在四方天地,以夫为纲,娘不是真的懦弱,是她的力量太微薄,即便是横了心要对困在牢笼里的人生说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能压垮她的礼数多不胜举。
她若提和离,我与姜萸她带不走任何一个,而娘家人还会因此颜面尽失。
生下两个女儿不是她的功绩,是她为人妻子应尽的本分。
但生不了儿子却是她的错,是她至此矮人一等的原罪。
于是她只能让自己退出这俗世,可在面对婆母的指责和丈夫的疏离时,仍不受控地为自己画地为牢,认了罪。
姜萸对我说:「娘自己窝囊不要紧,却害得我与你也要过苦日子,她生下我们来作甚?刘氏院子里扔掉的吃食都比我们吃得好。」
娘说懂得审时度势没有错,敢于跳脱出世俗的评判更是女子之勇。
她做不到的,若我与姜萸能做到也好。
所以对后来姜萸转投祖母身边,声声甜甜喊刘氏姨娘时,娘并无一丝不快。
她用自己的节馀在京郊置下的田产,仍是均等地分做两份,凭据装进两个匣子里。
我每日都坐在她诵经的屋子里等她出来,将偷藏的点心递给她,又或是拿出我写的字给她瞧时,她看我的眼神总是爱怜又无奈。
其实娘的院子里吃得不差,姜萸偏要觉得刘氏的更好,我想那是她自己出了问题。
后来刘瑛生下明尧,我爹欢喜,大宴三日,来了不少达官显贵。
席间许多不曾见过我娘亲的人,见了刘瑛喊夫人。
刘瑛笑着就认下了这称呼,眼里的得意我看得清楚。
我有些恨。
我娘却云淡风轻:「薄情之人,刘氏愿要拿去便是,横竖也是娘不要的。娘不是傻子,娘也不糊涂,这些年娘为你们备下的钱财,只等你与你阿姐再长些,娘教你们如何支配打理。再等些时候你们嫁了人,娘就回雍州,娘实在想你阿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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