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四年,这枚戒指还戴在萩原研二手上。
他生活中不常提到她。别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说起。“稻川秋”这个名字在萩原研二的生活中淡化,仿佛一次呼吸的更迭,很快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但或许还会有下一个四年。四年又四年。
萩原研二看着紧张的队员们,并没有生气,反而弯了弯眼睛。
“嗯,你说得对,”他说,“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对一个人说喜欢什么的。”
他的声音很轻:“我只是有点后悔,那时候不该撒谎的。”
如果能够早一点,早一点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是不是会不那么遗憾呢?
是不是就能忘记她,就能把自己的生活推到新的轨道上呢?
萩原研二在四年的时间里明悟了,稻川秋说的是真的。爱很可怕啊。爱真是一种诅咒——
心甘情愿被诅咒的人到底是傻瓜还是天才?
他缓和了语气:“抱歉,无论怎么说,今晚的联谊我都只能缺席了。大家玩得开心。”
大家不好再劝,看着他推开门离开,青年插着兜,半长的头发被风拂起,背影颀长,说不出的风流韵味,这几年明里暗里有许多人跟他说过喜欢,只不过都被回绝。
被按到后面的新人。终于回过味儿来,喃喃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被队长喜欢?那个人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好幸运。
早就入部、认得稻川秋的人却神情复杂道,但对于喜欢她的人,却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当初处理班里的人也有对稻川秋起过心思,幻想过力压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最终抱得美人归。但随着她的死亡,当年的人有的离开,有的转职,有的留下,再提起她时,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个很任性的人呢……哈哈,当时我还想过追求她来着。”
“那前辈有没有那位的照片呢?真想看看她的样子啊。”新人说。
“我没有……那时候队长很凶啊。不过队长他倒是有,只不过宝贝得很,你大概是没可能看到了。”
“怎么这样……”新人惋惜道。
“说起来,我才想起来这时间……怪不得队长不去联谊。”
“这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明天……是稻川的忌日啊。”解答新人疑惑的前辈说,“原来已经四年了。”
原来已经四年了。
四年时间足够坟头草长好多茬了。割也割不完的草,永远也不停的春风,人倘若也能这样自在地活着,想来世间也就没有这么多痛苦了。
萩原研二走进墓园的时候,守门人正有些昏昏欲睡。初秋时分,落叶飒飒地飞舞,隔着玻璃,他敲了敲窗台,提醒对方。
守门人看到是他,问,一个人吗?又示意他自己在桌上的本子上登记。
松田阵平临时有任务,他于是先来了。倒不是故意不等待发小,只是想和她短暂地相处片刻。
萩原研二扯过本子,开始写登记信息。厚厚的本子已经用了一段时间,许多人的字迹在上面斑驳地交错着,往前翻,会看到许多回他的字迹,斜逸优美。旁边常并着松田阵平的。此外还有几道被他看得熟悉的字迹也常出现。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死了之后,见面的日子居然更少。有的人在墓中几十年,亲人不过逢年祭拜。有的人已经被后人忘了存在,骨灰都预备着被迁出。但也有的人,来得太频繁,连这里少有的几个活人都记得他。
守门人说:“你又来了,萩原先生。”
萩原研二笑了一下:“我又来了。你已经记得我的名字了吗?”
“因为很少有人像你这样经常来。”
“但还是有的吧。”
“所以我把你们几个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其实,三年前我调来这个岗位上之后,我每次看到你们,都会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不再来。”
“看来这里的工作很无聊。”
“是啊,为了微薄的薪水,所以每天在这里无聊地消磨自己的时间。话再说回来。我有在心里和自己打赌,赌你们多久之后不再来这里、第一个不再来的人又是谁。”
“你赌赢了吗?”
守门人叹了口气,他说:“全输。现在我想,也许你们会来这里一辈子。”
萩原研二写完了自己的信息,淡淡地说,谁能保证一辈子呢。
他往门外走,路过玻璃窗时,看到自己的影子很浅地映在一片透明上。尾指上的戒指能保证一辈子吗?钱包里的照片能保证一辈子吗?关于她的回忆能保证一辈子吗?